第二日天色刚刚泛出白色,山阴已经整装出发了。
晨光熹微中,她一个跨跃,骑着马儿便朝前奔去。这一行,便是足足一日,眼看着日头升至中间,又落到西山。她一路出了小镇,又沿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朝下,终于到达了颍川。
跨下马背,她趁着天黑之前快速找了一家客栈。
与刘曜一起行走时,她坐坐马车骑骑马,再兴致盎然地看看沿途的风景,倒也没觉得怎么累。如今一人上路,紧赶慢赶,坐在马上忍着颠簸,只觉得屁股被硌得生疼,连带大腿都摩擦得起泡了。
赶紧回了房拿热水敷了敷,又叫了吃的东西,她二话不说倒头便睡--太久没有这样高负荷运动,实是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了。
第二日起了早,她不再急着赶路。牵着马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又买了干粮,才慢悠悠地沿着颍水寻找南下的船只。
这里不算颍水的上游,沙石泥流已经极少。宽宽的河面上,两座又长又坚固的石桥横跨在河的两岸。
这桥,她知道。
三国时期向刘备推荐徐庶、诸葛亮与庞统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当年便是隐居在颍水之滨。刘备为酬谢他的举荐之功,赐金银不可计数。水镜先生拿出大部分赏赐,在颍河之上修了这两座桥,以方便乡里乡亲过河,又在颍水之旁修了学堂,亲自授课讲学。他自己,则在学堂旁掘洞而居,生活十分清苦。
虽然先生故去,他居住过的洞穴与所建的书院和桥,却永远留在了颍水之畔。每每看到这些,便令人想起先生当年的高洁与清廉。
山阴牵着马,一路走上这座石桥,又见桥的对岸几艘大船正在装运货物。
江风中,她朝着大船使劲挥挥手,大声道:“有去扬州的客船吗?”
她的声音穿过迎面而来的微风,远远地向对岸飘了过去。
客船上的人听到了,示意性地摇摇手,又伸出一只手指比划了一个“五”字。
五日后有?山阴连忙近前打听。
原来这几艘大船皆是前往淮河下游的。船上的掌事看了看她,又道:“郎君若是等不了五日,也可以上我们的船。不过中途折道时,郎君可得自行寻找去扬州的船只。”
这里是起站,等到中途再换恁得麻烦,不如先在这里歇上五日再走。
主意打定,山阴打听了五日后船只启航的时间,便又牵着马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江风带着一丝清凉与初夏的凉爽直直地从两边扑面而来。看着颍川之水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点点金色的光芒,山阴将马往岸边一拴,自己寻了一处浅滩坐下,眯着眼细致地感受清晨的舒爽。
江面之上,一艘又一艘的船只沿着水流的方向缓缓驶离了。颍水之上,因着船只的往来,顿然拥挤热闹起来了。纷杂的人声,船桨划动的声音,在滚滚奔流的江面上和成一首别致的韵律。隔了老远,山阴看见几艘大船之后,缓缓地驶来一只小船了。
这小船,身轻如燕,在江面上轻快地滑行。
舟上,立着二人,一青一白,一高一矮,衣袂飘飘,恍然若仙。
不知怎地,这样看去,她竟然觉得立于小舟之上的人如此眼熟,仿佛是故人一般。
可那白衣若仙的人,长须飘飘,分明是一个老者。
她收回视线,微垂双眸,随意捡起浅滩上一块石子,朝着江中心扑通一声丢去。
石子扁平,切着江面行走,刷刷刷四下,一个漂亮的打水漂漂后,沉入了江内。
水声惊动小舟上的二人。两人齐齐将视线往岸边一看,其中一个青衣矮小的人顿时拊掌大笑起来。
他一边令得小舟靠近浅滩,一边对着旁边的白衣老者笑道:“河岸上的,是个真正的妙人。能于此相遇,定要前去会上一会。”
白衣老者闻言,也朝着山阴的方向定睛一看,他回过头来奇道:“是个女娃?”
“你也瞧出来了?”青衣人嘿嘿笑了两声,“别看不上人家女娃,比起个郎君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搓了搓手,得意道:“几日不曾饮到好酒了,见到她,正好讨上几坛。”
正说着,小舟已经顺风顺水地朝着山阴直行而来。
山阴正闷着头挑捡脚下的石头,冷不防眼前一暗,二人从小舟上跳下,几步已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到了一青一白笑呵呵的二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