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会儿话,山阴将山亭送回院落,才驱车返回。只是这一来一回,赶往山遐院落时,被告知山遐已出门去了。当下怏怏而回。
又过了几日。
这天,山阴正在院中弹琴,一护卫大步来报:“郎君,听说郎主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山阴一喜:“且去大门口相迎。”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山府门口直排到东柳大街。威武肃然的护卫整齐有序分列而站。几十辆马车从从容容缓行至前。
阵容强大,气势俨然。
这时,队伍最当前一辆马车从队中冲出,直向院中而去。马车所经之处,掀起一阵浓烈的酒气。山阴一见,立刻提步跟上马车。
果不其然,掀了车帘,榻几上横七竖八叠着各式酒坛子,山父正仰卧于榻上呼呼大睡。那一声又一声的打鼾声直震得车壁一颤一颤的。
只是,山阴目光转向榻上另一侧正坐的青衣男子。他双目微拢,气质清贵,正悠悠地靠着车壁养神。
似是感觉到山阴打量注视的目光,他微微睁眼,直直看过来。
只一眼,他有礼地微笑颔首。
山阴从容拱手:“家父不胜酒力,见笑了。不知如何称呼?”
青衣男子道:“在下孙江,字子荆。”
“在下山阴。朗君与家父路途劳顿,请先下车,到房中稍事休息。”
孙江一拱手,在护卫的带领下去了厢房。
山简这一醉,睡到第二日晚间方才悠悠醒转。他本是好酒之人,烂醉是常有的事,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一觉醒来,山父召了山遐、山阴、孙江一道赴宴。
这是真正的家宴。除却他们几人,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席间,山简郑重介绍:“孙小郎乃孙资之后,因家中遭变,随我来至洛阳。他腹有机谋,胸怀大略,实是你二人的楷模。年岁又略长于你们,你二人便尊他为兄长吧。”
山父鲜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刻,当下,山遐、山阴对视一眼,应道:“是。”
孙江忙回礼:“不敢。唤我子荆即可。”
“这是我家大儿山遐,他为人忠正耿直,是位昂昂男子,小儿山阴擅酿酒,通书琴,长相虽柔美了些,但胆色过人,机敏不凡。”
孙江眼光掠过山阴:“在江南时就曾喝过小郎酿的美酒。江南一带对小郎的技艺极为推崇,没想到今日竟能结识。”他举起酒樽,朝着几人一礼,“孙江先干为敬。”
几人一口干尽。算是认识了。
放下酒樽,山简奇道:“江南一带也有我儿酿制的美酒?想不到竟传得这般远了。”他哈哈大笑,“小儿最得我之真传。”
几人言笑晏晏,拉起家常。直聊到夜深才散。
孙江、山遐施了礼先行离去,山阴被山父留下了。
榻上,山阴恭敬地端起一杯茶水递给山简。山简微饮了一口叹道:“我儿游历又是一年,你不在家,父心中甚是挂念。”
“女儿不孝,”山阴歉疚地低下头,“让父亲担心了。”然很快她又双眸大亮,得意洋洋地靠近山父,“此次游历回来,女儿的新作‘雪压江南’已名动洛阳。”
“雪压江南?”提起美酒,山父果然开怀了些,“可有备下?”
“那是自然。明日便给父亲送来。”
山父颔首,他伸出因长年练武而长满双茧的大手。那双大手轻抚上山阴的鬓角:“一转眼,你已十四了。过了今年便要及笄了。”
语气中,有着一丝怅然。顿了顿,又道:“自古女儿家皆以夫为天,因夫而荣。为父知你心高志远,不愿嫁与一般男子。这孙江,乃名门之后,我观他心志坚韧,胸有雅量。他日我向皇上举荐于他,必有一番作为。此儿颇中我意,我若为你提亲,他感恩之下必会应允,你意下如何?”
“父亲怎地这般着急?”山阴笑道,“女儿心中还未有此打算。”
“良婿在前,自然要早早定下。若非他此时落难,以我等门楣只怕还攀不上。”
“父亲,”山阴也是面色一凛,正色道,“女儿这几年能游历在外,见识大江南北景物风光,全赖父亲包容。一旦嫁作他人妇,便如笼中鸟,纵然笼子再精致华美,我心被缚,谈何欢喜?再则,这世上如父亲般对母亲钟情不二不娶他妇的能有几人?若非一生一世一双人。山阴宁缺勿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