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初夏温暖的黄昏,我却宛如独坐在深秋日暮的松林,听闻耳畔松涛阵阵,直觉心有戚戚,凉意飕飕。
我不禁黯然吟道:“西岭松声落日秋,千枝万叶风飕飗……”
邓训闻言一滞,指节在琴面停住,那沉郁苍茫的琴音便嘎然而止。
“你怎么不弹了?”我诧异道。
邓训望着我,眼眸中泛起一丝异样的神采:“你来接着弹。”
“我?”
邓训点点头。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但看着他那殷切鼓励的眼神,便迟疑着将指头按上了琴弦。一瞬间,却不知那谱子是从何而来的,我居然就接着他方才停住的琴音,梦游一般的弹拨起来。
和子夜低沉苍郁的音色不同,疏桐的琴音清越澄澈,仿佛那阵穿掠松林的山风突然变小了,林间的光线渐渐明丽,四周呈现一片幽谧宁静。
邓训望着我,唇角渐渐勾起一丝浅笑。他的手指再次落上琴弦,沉郁与清越便混响成一片。两琴呼应,高低互补,远远近近,疏疏密密,琴音犹如不绝于耳的风声,带着磅礴汹涌的力量,带着灵动轻逸的温存,掠过松林,缠绵交织……
一曲弹罢,望着对面那张含笑不语的俊颜,我犹如怔在梦中,竟是痴痴傻傻,恍恍惚惚。
“没想到小姐的琴技如此高超!”
直到端着茶盘的秦珊出言赞道,我才惊醒过来。
“你如何知道我会弹这个曲子?”我询问邓训。
邓训接过秦珊递来的茶盏,起身放到我的面前:“你们学堂里教琴艺的那位柳先生,也是我的先生。”
“原来,我们是师兄妹?”我诧异道。
邓训落座后摇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界定。”
“不太好界定?这是什么意思?”
邓训从茶盘上端过自己的茶盏,娓娓道来:“教我们琴艺的,都是柳先生。我们勉强可以算作师兄妹。可教我角力的耿夔先生,却是教你角力的越先生的先生,从这一方来说,你应该是我的小师侄……”
“角力?”我没听错吧?!
邓训象是看到了我心所想,突然笑道:“你没听错,你不但会角力,还擅长箭术。而你箭术的启蒙先生,说起来,正是不才在下。所以,我们也算是师徒关系。”
师兄?师叔?师父?我彻底晕菜了。我和他的关系,果然混乱得离谱。我只觉自己头脑中一团黑线乱窜,怕那没由来的头痛突然来袭。我便赶紧放弃要理清这层关系的想法,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说的“角力”之上。
若说我娘因为开了商铺,家里有些积蓄,送我去学了琴棋书画这些富家小姐们的必修课,我还勉强能够理解。可她怎么还送我去学了角力和箭术这些男子才学的技能?!
“怎么,你不相信?”邓训皱眉问道。
怎能不信呢?方才自己莫名其妙就在他的引导下奏出了一曲《风入松》,很明显,他对我的了解,显然比我对自己的了解更多。
想起一直困惑于心的问题,我便直接问了出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邓训俊逸的脸上突然便显出几丝难言之隐的尴尬来。他抿唇愣了愣。随即侧首对秦珊道:“你去后院帮我看看朱雀的食料都吃完了没?”
秦珊一怔:“朱雀不是有勇哥在照料么?”
“咳咳……”邓训屈指抚唇,呛咳一声道:“蒋勇毕竟是个粗疏男子,哪有你照料得仔细。你去看看,我放心些。”
“哦。”秦珊带着满面的诧异之色,放下茶盘去了后院。
“怎么,你不想让秦珊知道?”见秦珊走远了,我便轻声问道。
“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来!”
邓训便朝我凑近了来,一脸关切道:“我不过是为了你的面子。才故意支开她的。”
我错愕道:“为了我的面子?”
邓训点点头,朝我勾了勾手指,我便好奇的向他凑近了去。
邓训便道:“我们认识那一日,你梳着个羊角小辫,穿着件粉色小裙,一个人爬在地上自言自语的玩弹珠……”
看来秦珊讲得不错,我小时确实很喜欢玩弹珠,只是她说我每次都是输给她的,这让我有些不信。
我望着邓训,饶有兴致的听他讲述我小时的事情,心下不断憾恨自己将这些事儿都忘记了。
“那时,你才不过六岁,却居然敢惹比你大的……孩子,看着你被……那大孩子欺负,我便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然后你就记住我了……”
“六岁我们就认识了?”邓训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我只当他是在边回忆边讲,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我的年纪上。
邓训忙忙点头道:“嗯,六岁就认识了。时光蹉跎,你马上都十六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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