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回来,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住他了。不,也许不该用控制这两个字,他甚至于已经连一点点拿下他的信心都没有了。
裴长歌年纪轻轻,意气风发。
而他,日渐老去。
他有时候甚至会恨永安侯活得太久了。
要是早些死了,他也就不必苦苦挣扎这许多年。他的儿子都已经有了儿子,而裴家的世子之位还没有去请封。他有些不懂老头子的用意了。
可是不懂,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去理会了。
他不明白老头子的心思,却可以想法子让自己的心思变成老头子的。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这个念头的,可是从半年前开始,他便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
日复一日,成效虽慢,可却并不是没有的。老头子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只这一点便表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耐心这东西,只要他愿意,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年半载的。
只是没想到,就连老天爷都如此厚待他。
那根眼中钉被拔掉了!
终于被拔掉了!
他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甚至激动的想要给阿莫比的人送点礼表表心了。这一回,那臭小子应当是真的死了吧!他等了这许久,这一回那臭小子可不会再重新活回来了吧?
裴二爷看了眼被自己夫人拉着手的年轻女子,心里暗暗嗤笑一声。
爹都死了,她肚子里那块肉又还能留多久,现在可不就是他们说了算?留着个寡妇也叫人头疼,倒不如一尸两命更好。再说了,这没了夫君,怀着身孕的女子一尸两命的可不少见。伤心过度,这总是难免的嘛!
这般想着,他嘴角便微微抽了抽。
可惜了,这会不能放声大笑一番。
裴二爷暗自感慨了一句,却不妨忽然有道极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森然的冷意如此明显,叫他下意识便回望了过去。这一眼,他便看到了自己那个弟媳妇的眼睛。
眼仁漆黑,沉沉的不像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他蓦地便想起了当年的裴长歌来。
也是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弟媳妇给人的感觉竟然颇有几分像是自己那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的弟弟。他又想到自己这弟媳乃是叶家的二小姐,也就是那个在未出嫁之前风评便已经十分不好了的姑娘。
她在家中的时候便敢拔剑去斩自己堂姐的胳膊,难保她现在就不敢拔剑来斩自己这个庶兄。
裴二爷想着,微微打了个寒颤,移开了目光。
像是夫妻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二夫人也察觉到了叶葵的目光,手便微微一僵,借着给自己擦泪的工夫悄悄松开了手,对她道:“九弟妹快些坐着吧,父亲马上就该过来了。”
叶葵点了点头,由她领着坐了下去。
刚坐稳,永安侯便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的身板依旧还是笔直的,可是脸上却难掩憔悴之色。
叶葵不由暗自叹息,即便是永安侯,也到底是老了。
可是永安侯年纪大归年纪大了,他说话间的中气却还是十足的。
进了门,他便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冲着众人冷声道:“事情你们可都已经知道了?”听着是在问众人,可是他的视线却落在了叶葵的身上。见叶葵脸上没有泪痕,眼睛也没有红肿,坐在那的身板也是挺直的,身上没有一丝颓然之色,心里不由微微一惊。
“父亲,小九的丧事该如何办?”裴二爷咳嗽两声,问道。
这话并不是白问的。裴长歌是死在战场上的,那就是为国捐了躯了。按理来说,皇上该给个意思,这丧事的规格,是该好好商量商量的。
可是永安侯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沉默了一会,永安侯才缓缓道:“这事先不急。”
话音落,叶葵下意识抬头去看永安侯。这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听着有些古怪?难道真的同她所想的那样,永安侯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裴长歌是不是真的根本就没有死?
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叶葵呼吸有些微紊。
“皇上还没有发话,我们便先不能动。”永安侯说道,“况且还得看一看叶家要如何。”
叶崇武是同裴长歌一道的事,两家合该商议一番。
“那……是该立个衣冠冢?”二夫人这时候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