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她摸摸索索很久,挣扎不甘。还是林媛儿取来明黄圣旨,念出了封赏“林氏媛儿为后”“林盛庭为恒国公”“林李氏为一品国公夫人”等等,最后听到“林世齐为承恩伯”后,终于心满意足,松了双手,含笑而去了。
她坚持了一辈子,终于没有一丝遗憾了。
她不知道的是,一张圣旨,从来写不下这许多封赏。也不知道,身为“皇后”的林媛儿,也不能替她送终,更不知道,景和帝已经驾崩了……
林媛儿哭的绝望。
她的一辈子,到底是为何而活着!
林老爷子的脸色阴沉难看。他看着已经没有人形的老太太,心中不知道是厌恶多一些,还是恻隐多一些,吩咐了一声“侍候更衣”之后,拂袖离开了房间。
天空安静地飘起了雪,很快覆盖了整个山河原野。
新落成的林宅挂起了白幡。林家上下,收起了鲜艳的衣服,只剩素白之色。
林老太太将停灵四十二天,而后将安葬在大蜀山上开辟出来的家族墓地里。
而林媛儿整日浑浑噩噩地守在灵堂,一张一张焚烧着纸钱,不知日月。
“媛儿。”一声颤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仿佛有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她的脑海心上。
“媛儿,你……还好吗?”
林媛儿缓缓地回头,看见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她猛地闭上眼睛回头,双手哆哆嗦嗦地往火盆中丢了一把纸元宝。有泪水不可抑制地从眼中涌出来,泪珠砸在炭盆上,爆出“嗤”的一下声响。
那个人没有再呼唤,而是安静地跪在了她的旁边。
灵堂内安静极了,只有炭火舔燃纸钱时候发出的微微声响。天色由暗转黑,很快便成了漆黑一片。
“媛儿,咱们回福州吧。”陈真仪发须凌乱,人消瘦成了竹竿一样。他哑着嗓子,缓缓说道:“我辞官之后,就回到了福州,没有惊动任何人。媛儿,福州离盛京千里万里,没有一个人知道盛京的事……咱们回福州,给两个哥儿娶了媳妇,将来有孙子孙女围在身边逗乐,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福州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往事。
林媛儿肩膀不住颤抖,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或者,你不喜欢福州,咱们去泉州去南洋都行去任何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都成。”陈真仪声音温柔而沉静:“恩,要不就去南洋。媛儿,你知道南洋吗?那里一年到头都是夏天,土地又肥沃的很,洒一把种子下去,什么也不用管,隔上两个月就能收获了……那里有许多硕大艳丽的花朵,树上地里永远都挂着香甜的水果,绝对是一片神仙之地……”
“你为什么来跟我说这些!”林媛儿终于受不住,转身向陈真仪低吼道。
陈真仪安静地看着她,轻声如呓语般道:“因为,我的心意从未改变过啊,从那年三月三的桃花林中,看见你的笑容开始……你的笑容那样美,美得让我痛苦不安,日日难眠,因为我自己配不上你,配不上你的纯美无暇,配不上你的高贵出身……”
“但我还是不甘心。”陈真仪继续说道:“我留意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终于让我听到了你祖父和你父亲都不准你嫁给三皇子,想要将你远嫁的消息,于是我不顾一切地自荐上了门,也终于娶到了你。我配不上你,又会忍不住地亵渎你,又想要拼命地讨好你……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真正配的上。你就像那高高飞在天上的风筝,我只能拼命地握着手中的哪根脆弱的细线,跟着你的身影在地面上奔跑不息。”
“那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就配的上我的!因为我不贞!”林媛儿低吼一声。
陈真仪看着林媛儿,轻轻笑起来,点头道:“你说的很是。现在,我终于觉得自己能够配的上你了,你不知道我心中是多么的高兴!我终于不需要自卑了,媛儿。我终于不再需要以酒壮胆,也敢将你搂在怀里了,媛儿。我很高兴,媛儿,你为我高兴吗?媛儿,我要你说,你为我高兴。”
“我不高兴!”林媛儿痛哭道:“你为什么还回来!我很不高兴!”
“不,你一定高兴!”陈真仪激动地抓住林媛儿的双肩,用力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头发上胡乱蹭着,口中喃喃道:“你一定高兴对不对?媛儿,你不要骗我,你一定高兴的!一定高兴的!对不对!”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