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禁往苏云所坐之处瞟了去。
这个名字让堂中所坐的女人皆是心酸苦楚,玉真长公主长叹口气:“突厥围城数日,尚不知倓儿生死,虽然已见贴身鳞甲,我……却是不愿相信他已为突厥人所害……”说着却是慢慢低了声,眼中涩涩有泪。
苏云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坐着,眼睛盯着身下的坐席,没有泪,似乎也没有心疼,只是胸中的那股压抑的闷,和喉中的腥涩,让她无法抬起头来,回答李瑁的话,她无法说出他已经死了,哪怕是已经看见他贴身鳞甲血迹斑斑在突厥人手中得意地展示,她依旧无法说出来。
李瑁没有再问,只是目光沉沉望着不敢抬头的苏云,低低一叹。
晚间,苏云哄着安哥儿睡了,自己却是默默坐在灯下,神色恍惚。
小巧见状,知道她必然还是李倓如此自苦,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自家娘子自来受尽委屈,被邹家所弃,又为娘家不容,自洛阳去长安投奔亲戚,好容易有了些家业,却又不得不离开长安来到并州,只有李倓一人真心实意待她,不在意弃妇的身份娶她护她,眼看就要苦尽甘来,偏偏是这样的结局,实在是苍天不公。
她轻声道:“娘子,早些歇息吧,明日再做吧。”那衣袍是做给李倓的,竹青的蜀锦,上面用翠绿丝线绣了几笔青竹,风雅高贵,当初苏云看见便是喜欢,只觉得李倓穿着再合适不过,不曾想袍子尚未做好,人却……小巧想到这里,不由地别开脸去悄悄抹了落下的泪。
苏云全然不知道小巧的哀伤一般,只是对着灯细细缝着衣袍,口中道:“时候不早了,你先歇着吧,我一会子做完这一点就睡。”十分平和安静。
小巧不由地一叹,正要再劝,却听厢房外有丫头问道:“苏娘子在〖房〗中么?寿王殿下有请娘子出来一叙。”
苏云一愣,不由地想起今日相见时,李瑁火热的目光,略带着期盼,她心里一沉,静默片刻,才开口道:“我这就过去。”
李瑁在前院歇着,苏云起身,整了整衣裙便要向外去,小巧急急道:“娘子可要换了衣裳?”苏云身上穿着的还是那素衣布服,自李倓过后便一直如此。
小巧也是一心为苏云打算,她自然是知道这位寿王对苏云或许别有心思,先前李倓在,何况又是韦良娣要收了苏云进府里去做侍妾,名不正言不顺。可如今李倓死了,苏云又是被方世同所恨,若不寻一可靠的归宿,只怕是难以保全。
苏云步子并未停下,摇了摇头:“不必了,你留下看着安儿,我带着樱桃过去就是了。”
李瑁并不在厢房里,他一身常服静静立在廊中,看着院中春色满园,似有所思。
苏云在他身后缓缓拜下:“寿王殿下。”
李瑁回头看她,只见妇人一身寻常麻衣布服,素着头脸,一点妆扮也无,比之从前在长安之时更是素淡,竟然似是在服孝一般,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李倓。
“听闻那传递消息的法子是娘子所想,娘子果然聪慧过人。”李瑁移开目光开口道。
苏云淡淡道:“不过是权宜之计,当不得殿下夸奖。”
李瑁微微一笑,转回头看着院子里,忽而问道:“当日娘子可是不愿进我府里为侍妾,故而离开长安来并州的?”
苏云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挣扎许久打定主意直言相告,只得道:“是,我不过是民间妇人,且是卑贱的弃妇身份,岂敢高攀王府。”
李瑁讥讽地一笑:“莫非李倓便不是皇族身份?你为何肯许了他?只是因为他愿意要你作正妻?”
苏云此时没了惧怕,反而十分坦然:“倓郎待我全然不曾在意过身份,也不曾有半点轻视,始终如一。”
李瑁听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望着苏云无悲无喜的面孔,许久才道:“如今李倓已死,他还不曾娶你,你自然也不能算是皇族中人,没了依靠,你又何必执着念着他。”
苏云偏开头,不愿意听他说李倓已死几个字,欠了欠身:“时候不早了,若是殿下没有吩咐,我便告退了。”他怎么会明白,李倓与她之间的感情。
“若你愿意,我愿意娶你进府,不过是正妃之位,我也可以许你。”李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轻缓低柔,似是这月夜下徐徐盛放的杏huā,蛊惑而诱人的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