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对袁太君加以颜色,袁太君就会告徐夫人一个不孝,不仅刘氏族人会指责徐夫人,就连朝廷都会有反应——重则罚品罚俸,轻则派人来申斥。
偏偏赶上这位袁太君,不知好歹,还喜欢耍蛮耍横。平日里,也只有她的小儿子刘彦昌,敢跟她对上两句。换别人,就算刁钻刻薄的邢氏都拿她没办法,更别说一向拙笨老实的徐氏。
刘静安走到母亲近前,扶住她的臂膀,说:“太太,我陪您一同过去。”
徐夫人抬头看了刘静安一眼,点了点头。
徐夫人在刘静安搀扶下起身,向外面走去。
出了正房院,走过夹道,穿过月亮门,就来到正殿所在的大院内。母子俩一路沉默不语。
忽然,徐夫人想起什么,她对刘静安说:“你去后殿,把你父亲的牌位请过来……”
刘静安一楞,不解母亲这是何意。
徐夫人面有坚忍之色,似乎她已有什么打算。她说:“还有那只檀木匣子,一并拿过来。”
“是。”刘静安领命去了。
打发走了刘静安,徐夫人又回房换了回衣裳,这才来到偏殿。
婆子在门口向内通传“大太太来了”,随后高打门帘,请徐夫人进屋。
徐夫人进来,只见袁太君和刘彦昌都坐在东面的椅子上。兰香正在屋里指挥下婆子们安置火盆。
徐夫人过来给袁太君请安,又跟刘彦昌叙礼。
袁太君报怨道:“这屋子里太冷了。”
徐夫人说:“这里平常没人住,这一处的炭火就省了。”
袁太君冷笑,说:“你就是这种寒酸脾气,连处炭火都舍不得用。”
兰香在旁边打圆场说:“老太君,刚刚已经叫婆子把炕烧起来了,等会儿就暖和了。您先喝口热茶,用火盆烤烤手。”兰香说着,把热茶端过来,依次奉给袁太君、二老爷,最后是徐夫人。
徐夫人摆摆手,意思是她不要。
袁太君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她缓了口气,继续数落徐夫人:“过个年,你连根毛都舍不得给我;你看看人家秋莲,给我做了件银鼠皮的褂子,还送了一封银子,足有二十两呢!”
听袁太君提起宋秋莲,徐夫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她还没弄明白刘彦昌和袁太君的来意,只能暂时把脾气忍了下来。她看向刘彦昌,问:“二老爷,我不是写信告诉你了?现今大房里所有的田产、房产都由你打理,一并收益我全不要了,你直接孝敬给老太太就行了。”
袁太君在旁边冷笑,说:“他?他连个屁都没有。他还跟我哭穷,说今年的生意全赔了,恨不能跟我要钱贴补他呢!”
“怎么都赔了?”徐夫人不动声色,看向刘彦昌。
刘彦昌苦着脸说:“大嫂啊,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以为这些产业,是干等着收钱的吗?也是要投钱进去,才能生钱啊。比如说田地,不是说把田租给人家就行了,你要花钱买种子、买肥料,最后抢收的时候还要雇人帮忙。还有房产,每年这几处屋顶、门窗的维护,也要花不少的银子啊。”
徐夫人听着直皱眉。这个“皮笊篱”,还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呢?若不是当日指望他制住袁太君,她才不会把那些财产拱手送给他。如果她交给林二郎俩口子打理,肯定比交给刘彦昌收益高。
只听刘彦昌又说:“我本来一心要为你们母子谋福利,便投了不少钱在这些产业里。可是今年田地减产,铺子的收益又不行——我真是亏大了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夫人冷冷地问。
刘彦昌期期艾艾地说:“要不,咱把这些产业都卖了吧?你拿着现银,也省得日子过得这般清苦。”
徐夫人冷笑一声,说:“二老爷,您当我是不稀罕银子,才没把这些产业卖了?年前,这府里的炭不够烧了,是我舍脸赊了十两银子的炭来,才把这个冬过了,没让我们母子冻死在这金碧辉煌的侯府里……”
刘彦昌讪讪地说:“大嫂的日子这么难,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徐夫人说:“常言说,救急不救穷,只要我不是山穷水尽,我是不会跟别人求助的。”她又说,“日子这么苦,我也忍过来了,没想过要变卖这些产业。你说这是为什么?因为这都是你大哥留下的。我总不能把你大哥置办下的家业,随意挥霍了。我总要给静安留点儿什么吧,否则将来我去地下,怎么跟你大哥交待呢?”
刘彦昌被徐夫人说得一阵脸红。他停了一下,又问徐夫人:“大嫂,那您的意思呢?”
徐夫人说:“我意思是,宁可放着它们烂掉,也不能卖出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