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
唉,看来果如岳父所言,京中即将发生大事。
来到家门口,崔幼伯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身边的小厮,撩起衣摆抬步往里走。
翰墨和澄心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跟着。
崔幼伯行至中庭,看到有几个粗壮的奴婢搬着各色物件来回穿行,忍不住停下脚步,叫住一个粗婢,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粗婢见是主人,忙屈膝行礼,恭敬的回道:“好叫郎君知道,婢子们正在整理北院。”
北院?阿平之前的居所?
崔幼伯一怔,旋即他又记起,是了,娘子曾说过,自阿平夭折后,北院就空了出来,那里环境极好,很适宜养病,表妹过门后,便将她安置在北院。
一来是为了她的身体,二来也是给杨家一个姿态——他们夫妻确实没把杨婥当普通侍妾看待,瞧,表妹都没住在侍妾们聚居的南院,而是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且距离葳蕤院极近。
崔幼伯点点头,摆手让那粗婢退下。
因被人提到了北院,崔幼伯又忍不住想起了早夭的庶长子,脚步一顿,调转身形,崔幼伯往北院行去。
翰墨和澄心都没说话,各自在心中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快步跟上崔幼伯,一起进了北院。
小小的庭院里,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崔令平用过的物品,廊庑下则是一水新制的家具和漆器,十几个粗壮的丫鬟脚不沾地的忙碌着。
领头的管事娘子见崔幼伯来了,忙走上前行礼,“奴请郎君安。”
崔幼伯嗯了一声,随意的问道:“房间都收拾妥当了?阿平的东西也都整理出来了?”
管事娘子躬身回道:“大部分已经收拾好了,娘子吩咐过,令平小郎君的物品先放在小库房里,等回洛阳祭祖的时候,悉数带回洛阳,运到令平小郎君的坟前焚掉。”
这些事萧南都曾经跟崔幼伯说过,只是当时他没留心,这会儿听了管事娘子的话,崔幼伯全都想了起来,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你们继续忙吧。”
管事娘子行了一礼,正要告辞,忽而想起一事,欲言又止,表情很是为难。
崔幼伯挑眉,问道:“还有何事?”
管事娘子无奈的扯扯嘴角,道:“其它房间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唯有寝室……阿槿、阿槿在里面,婢子们不好搬动。”
崔幼伯一听阿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她又生什么事?”
管事娘子哪敢回答呀,只喏喏的点头。
澄心见情况不好,忙小声的提醒,“许是阿槿想念小郎君吧,毕竟她是小郎君的生母。”
崔幼伯原想转身就走,听到这话,停住脚步,脑海里浮现出阿槿产子的场景,耳边也回想起阿槿撕心裂肺的惨叫。
无声的叹了口气,崔幼伯抬腿往崔令平的寝室走去。
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哭声很小,但听着很让人揪心。
崔幼伯抬起右手,翰墨和澄心会意,两人停住脚步,守在寝室门前。
崔幼伯轻轻走了进来,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正抱着崔令平生前用过的被子哀声哭泣。
“呜呜……阿平,都是阿娘不好,当初阿娘真是中了邪,只想着给你争个长子的名头,却忘了你的身体,害得你、害得你小小年纪就去了……
呜呜,阿平,阿娘该死,阿娘不配做阿平的母亲……”
崔幼伯站在阿槿身后,默默的听她向儿子告罪、忏悔。
他可以听得出来,阿槿的哭声是真的,哭声里的悔意也是真的,并不是特意表演给他看。
“三年了,阿平,你都走了三年了,为何不回来看阿娘,你是不是也在怪阿娘,阿娘夜夜都想梦到你,可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呜呜,我知道,我知道,你怪我,是,你也确实该怪我,可、可我也没办法呀,你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阿娘连你的样子都没看清,你就离开了阿娘,阿娘想你想得心都碎了……”
阿槿还在哭泣,声音含含糊糊,但崔幼伯却都听清楚了,心里微怔,忽想起当年阿槿出生后,他只顾着去岳家祈求娘子的谅解,并没有留意阿槿母子。
当时,令平确实被阿娘抱去养了,他听了还觉得阿娘想得深远,他却没站在阿槿的角度想过,更没有想过阿槿失去了儿子,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思及此,崔幼伯觉得阿槿后来变得暴躁、无礼,可能与令平被抱走也有关系。
崔幼伯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阿槿的肩膀上。
阿槿惊得回过头,见是崔幼伯,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双手抱住崔幼伯的腰,泣道:“郎君,我好想咱们的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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