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川菜馆。开饭馆的人是一对从蜀中来的小夫妻,店面不大,但因为饭菜口味挺正宗,所以生意还不错。见安在涛很熟络地跟年轻的老板娘打着招呼,冷梅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心道这人怎么一点身份观念都没有,看来连这种小地方他都常来。
安在涛是常来,最近他的晚饭一般都是在这家饭馆里解决,所以已经是老主顾了。
个头不高、肤色微微有些黝黑的老板娘操着浓重的川音,笑着迎了上来,“安县长,您又来吃饭了,今儿个咋这么晚?”
“呵呵,加班开了个会,晚了点。嗯,老板娘,捡你们拿手的菜随便上几个吧。”安在涛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转头望着冷梅,“哦,对了,你能不能吃辣?”
冷梅叹了口气。“还行。”
冷梅说着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扫了安在涛一眼,坐下后低低道,“他们知道你是县长?”
“是啊,怎么了?”安在涛笑笑。
“你……”冷梅嘴角一阵抽动,无语了。她好看的柳眉儿轻轻跳动了一下,再也不愿意说什么,只是默然了坐在了那里,随意打量着饭馆里的摆设来。
她虽然对安在涛如此“不顾身份”的行为不以为然,但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破坏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
安在涛当然知道冷梅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仅心高气傲,还具有强烈的等级观念意识,虽然公开场合经常会做出亲民的姿态,但其实心底里是高高在上俯视着民众。这也难怪冷梅,对于她们这种拥有着先天优越出身的人来说,她们已经自然不自然地将自己与普通草根群体割裂了开去——而事实上,这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安在涛却不同。一来跟他的出身有关,二来跟他的性格有关系,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县长有啥了不起。在官场上蝇营狗苟的,总是戴着一幅假面具,而与市井民众相处对于他来说,倒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一开始的时候,这里的老板娘也没发现他就是县里红极一时的安县长。但后来安在涛来得时间长了,老板娘就认出了他就是常常在电视上抛头露面的县长大人。壮着胆子问了问,结果安在涛也没否认,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
……
安在涛扭过头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今晚似乎有些怪异,头一回跟这冷梅一起出来吃个饭。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接连不断地遇到了熟人。
李杰和他已经登记但还没有举行婚礼的妻子冯媛媛,就坐在了两人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李杰正在用惊喜和意外的眼神投射过来。
李杰已经进了开发区招商局,在安在涛的运作下,他在招商局一个中层岗位上干了一个副职。虽然他是“新人”,但他之前就是阳光公司的副总,进了机关成为中层干部,在众人心里也就不奇怪了。
从安在涛和冷梅一进门,李杰就认出了冷梅。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犹豫着没有主动去跟安在涛打招呼。如今见安在涛笑了起来,就知道无妨,这才赶紧扯着冯媛媛起身走了过去,一起恭声道,“冷书记,安县长!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
冷梅一怔,打量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安在涛。
安在涛哈哈一笑,“李杰,你们怎么也这么晚才来吃饭?呵呵,来。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坐坐吧。”
安在涛向李杰使了个眼色。李杰明白,安在涛这是在给他创造一个接近和认识县委书记冷梅的机会,心里暗暗感激。但看着冷梅不咸不淡的冷漠神色,他和冯媛媛就显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冷书记,李杰原来是阳光公司的副总经理,春节前考干进了机关了,现在开发区招商局里工作,这位是他的新婚妻子冯媛媛,也在开发区财政局工作。”安在涛简单介绍了一下,“李杰是我原来在滨海晨报工作时一个同事的弟弟,也是我的朋友,呵呵。”
如果安在涛不追加后面的这一句,冷梅还真未必就把李杰两人当块咸菜,但安在涛既然这么说了,对于一心想要跟安在涛“发展”下去的冷梅来说,她就不能不给安在涛几分面子。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冷梅暗暗红了红脸。她长出了一口气,冷艳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尽量将声音放缓、放柔和,笑了笑,“哦,原来是开发区的同志,来,两位一起坐吧。”
……
……
虽然冷梅尽量放低了身段,但内心里的高傲和清高使然,还是让她不怎么说话。她顶多是偶尔与冯媛媛说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自顾吃着东西。然后静听安在涛与李杰的对话。
从一开始的拘谨,到了后来,李杰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毕竟也是做过企业高管的人,见过很多世面,面对冷梅也就只有瞬间的紧张而已。
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归宁酒业的问题上。安在涛其实也就是顺嘴一说,但李杰听了之后的一番话却让他眼前一亮,心头突然浮起一个古怪的念头来。
“李杰,你刚才说的有没有现实根据啊?白酒勾兑是公开的行业秘密?你是咋知道的?”
听了李杰的话,安在涛确实觉得有些意外。他虽然有重生的信息优势,但他毕竟不是万能的上帝,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懂、都精通,也有很多未知的信息领域,譬如这酿酒业的潜规则。之前张国力也辩称勾兑白酒是行业潜规则,但安在涛却没有放在心上,认为不过是张国力的狡辩而已,但李杰刚才却也这么说,这就大大勾起了安在涛的强烈兴趣。
不仅是安在涛,就连冷梅,也竖起了耳朵倾听着。
“安哥,我在滨海的时候不是在自来水公司上班嘛,高览县酒厂是滨海自来水集团公司的一个参股企业,我当时在办公室,经常下去。还在那家酒厂呆了半年多,对于这酒厂的生产和管理流程也多少了解一些——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东山省大大小小的酒厂有好几百家,几乎每一个县都有酒厂。只是酒厂虽多,但却都没有形成规模,生产能力都不大,也没有太核心的技术,基本上都是从蜀中购买散酒回来勾兑成低度酒贴牌销售,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呀。”李杰呵呵一笑,“不过,老百姓不一定知道呢。”
李杰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经过了2年企业高管生涯的历练,他已经颇为成熟,在企业管理方面也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眼光。
他笑了笑又道,“安哥,经济日报的那个报道我也看过了,我个人认为,写稿的记者其实也是外行,他们本身就不懂!他们瞄准的无非是归宁酒业的两大“穴位”:第一,归宁酒业没有多少生产能力,是家小厂,根本不配成为央视的广告“标王”;其二,资河牌系列白酒都是买来川酒勾兑的,所以归宁酒业的产品质量就一定有问题。这种非此即彼的逻辑其实是很荒唐的,也许记者写稿时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广大读者却肯定都会这样去理解……这是一种舆论的误导!”
安在涛眼前一亮,心头猛然一跳。他没有想到,跟李杰无意中的几句闲扯,竟然让他豁然开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李杰的“一针见血”不但让安在涛振奋,也让冷梅刮目相看。她这才笑着仔细打量了李杰一眼,心里暗暗赞许。
“哈哈!”安在涛朗声一笑,“老板娘,拿两瓶啤酒来——李杰,来,陪我喝一杯。”
吃吃喝喝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小饭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中间,安在涛和李杰一起去上厕所,并肩撒尿的当口,安在涛突然笑了笑,“李杰,你对管理酒厂有没有兴趣?”
李杰一愣,隐隐猜出了安在涛的用意。但他刚从企业出来进了机关,怎么肯再回到企业去,神色间就有了一些为难。
安在涛哈哈一笑,瞥了李杰一眼,“咱们不是外人,李杰……你要知道。你之前虽然是阳光公司的副总,但却是体制外的——但归宁酒业可是一个国企,你现在有了机关身份,再去那里任职,是有行政级别的,也是县委管理的干部……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最好明天早上给我一个答复!”
……
……
安在涛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就在跟冷梅慢慢一起回去的路上交换了一下意见,达成了共识。安在涛有意让李杰去归宁酒业先干个副总,然后等熟悉了情况,再将归宁酒业全部交给他。安在涛觉得,李杰具有几年的企业高层管理经验,又在企管方面很有天分,如果让他去归宁酒业,没准就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安在涛心里,李杰相比于其他人,更让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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