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宠爱,可偏偏还傻兮兮地留了一滴心头血给你以示诀别,当真是可怜呢。”
他果真一愣,手下一迟钝,便由了她趁机逃脱。然而她没有料到,他竟然魔怔了似的,也来不及顾及群龙无首的南穹派,穷追不舍地跟着她和萧烬追出了三座山。
她知道所谓“小徒弟”在他心里绝对意义不凡,可是她没想到,这个意义,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红衣悲切的眼神终于一隐,嘴上反而咯咯地笑了,软软糯糯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魅惑,她的笑声放肆地游荡在山间苍凉的空气中,擦着山崖峭壁而过,余留空洞寂寥的回音缭绕:“百里剑圣也真是好兴致,都说穷寇莫追,竟也跟着追了这么多路。难不成是真信了我的话,想从我口中知道你那小徒弟的下落吗?”
百里风间注视着红衣脸上的半截面具,莫名心燥到极致。她们的声音可真是像极了,只是他的阿澈绝不会用这般魅惑轻薄的口气讲话。
阿澈要么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对他大吵大闹,要么就像竖起刺的刺猬一般冷言冷语。数数师徒这么多年,他们好好对话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
而且他还记得,阿澈是从来不穿红衣的。
六月雪在她身后白茫茫成一片的时候,那年的阿澈掐着一口吴侬软语得意洋洋地说,“你说我穿红衣服好看,我就偏不穿了。”
是了,阿澈换上红衣是极好看的,像是一株带了刺的彼岸花。他回忆起她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小徒弟是挺美好的,但是曾经分明是一见到她,就会烦躁地想掐死她。
正如她一直晓得,他是迦凰剑圣,是人们心中膜拜的神,是名震四海八荒的一个存在,可是偏偏她面对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和理智。
百里风间没见过红衣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脸,可是他莫名觉得,阿澈若长大了,大抵也就是红衣这个样子的,姣好的面型,及腰的长发,漆黑如黑曜石般夺人心魄的瞳仁。
只是这个红衣,天下谁不知晓她是出了名的祸水,手里掌管着帝都的十万兵权,呼风唤雨,恶事做尽,二十年前就因着有一口温柔的吴侬软语却行事心狠手辣而恶名昭著。要说起二十年前,阿澈还是一个沉睡在皇陵里的少女。
红衣,绝不是阿澈。如此断定,他便安心了。因为只要不是阿澈,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世间女子。
嘴角斜出一抹笃定的弧度,百里风间缓缓抚过龙渊白剑的剑身,挑眉道:“莫说我想追,此刻就算我让你死,你也没有办法。”
“是么?既然端了要杀我的心思,怎么不早动手呢?”红衣又掩嘴嘲讽似的轻笑,若她只是江南水乡里出身的姑娘,如此涤荡的笑声怕是要让毫无防备的人听得骨头都要酥了。
就在说着的间隙里,红衣已经结出气剑。然而她的真气早在白日里的激战中耗尽,所剩绵薄,这一击是拼了最后的全力,甚至祭了不少修为在其中,颇有些鱼死网破的决然。
“不自量力。”雪勾画出百里风间的轮廓胜券在握,眉角却有轻微的讶异。这种奋不顾身的几近毁灭式的偏执啊……阿澈也是这样。
气剑快要近身时,才轻挥袖袍一挡,一阵罡风呼啸而出,硬生生将红衣结出的气剑如数打了回去,转眼就没入她的身躯。
红衣一声痛呼,身子被生生弹到半空中,眼看就要重重落地,却被一道急速掠过的玄影接住,然而这个接住的姿势——是他修长如玉的手扼住她的喉咙,随后将她狠狠摔在一棵枯木上。
瞬间的窒息过后,还混着血腥的冰冷空气大量涌进来,红衣弓着身子大口喘气,一口淤血“哇”的一声溅在雪地上,亦染红了他一尘不染的玄袍。
奇怪的是,哪怕此刻在他面前落败的是红衣自己,她却没有很大挫败感——不奇怪,她从来打不过他。
她没赢过他,除非是他故意输。可是他那么桀骜的人,也从来不会故意输给她。
“阿澈在哪里?”他逼上来,失了今夜最后的耐心。他的手指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不再卖关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子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过往岁月不成器一齐涌来却也是三千风雪飘摇。她就在他面前,她却必须是其他人。
红衣凄绝而轻浮一笑,血染的嘴唇更显妖媚:“百里剑圣如此诚心寻徒,红衣却不得不辜负了呀。”
她的最后几个字软而魅地喷薄在百里风间耳边,含着温热的血腥味,让他脸色不由一变。待他迅速反应过来,已经为之过晚。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过后,是藏在口腔里的毒囊破裂声,红衣的身体随之软绵绵地垂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