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时辰里,台下保持着相对的安静,偶尔有几个人凑到一起交谈几句,再运笔写成诗词。一张荐书一两银子,是上等的蜡染荐,十几年前都是宫廷御用纸张,吸墨快,书画皆宜,做成小签也是极实用的。
每个人都只能写一份荐书给一位姑娘,或题字,或签章,多出来的荐书作废,一份荐书往往要斟酌许久,写得好的会在文人圈子里广为流传,给自己脸上贴金,因此十分重视自己的大作。各自写了荐书便经由侍从之手交给几位评价的夫子,待他们做出评定是否有资格算为一份合格的荐书之后,将姑娘们相应的花卉画到白色的屏风上。
焉容站在楼上看下头的屏风,虽不能直接将那朵数看清楚,却能看到那屏风上浅绛莲花占据着越来越多的位置,相反,牡丹杏花却稀稀落落,春意阑珊。
看了一小会,心中成败已有定数,焉容便折回房中换下衣服,周身还萦绕着那异常绮丽却又清甜不腻的香气,虽不是刺鼻的味道,却时刻提醒着她与萧可铮之间发生过的不愉快。
她下意识地皱眉,将裙子抖了抖叠放整齐,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一眼是衣缠香,便松了一口气。“这味道什么时候能散?”她现在有点怕是终生不散的,女人都是天生的爱香之人,可她完全没办法适应这么大的改变,也不能确定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额……大概今晚就散了吧。”衣缠香扯了扯唇角,解释道,“你也不用担心,这香气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
焉容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其实,我之前在你的洗澡水里下了点药,又在那三口大缸里下了点药,当你的身体碰到水的时候便会散发极大的香气,事后就会散得一干二净。”
这世间竟能存在如此神奇的药,两者相碰就能产生剧烈的香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焉容越发疑惑:“那你给我吃的什么肌香丸究竟是什么东西?”
“蜜炼百香丸……”
“你……”她又惊又喜,起码知道自己以后还是可以怀孕的,这一点叫她一扫先前的阴霾,但心里有点不舒服。百香丸其实是青楼里经常用到的一样东西,就是用玫瑰、香草、荷叶、白芷等富有香气的花卉炼制而成的……香豆,虽然她为了让这颗香豆的外表看起来更像一颗药丸,又加了一道蜜炼的工序,但仍无法改变拿东西是香皂的本质,焉容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特别想吐,连忙寻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顾不得形象便往口中灌下去。
衣缠香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却难掩嘴角的笑意。“这样也挺好的,洗洗肠胃,说不定出恭的时候还能看见蛔虫呢。”
“噗……”一大口水被她喷了出来,衣缠香在一旁笑得越发开心,放肆得很。
焉容的脸顿时红透了,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做出这样失仪的事情,不好意思地劝道:“香香你别这样……”相识久了也明白她一些恶趣味,衣缠香向来是放荡不羁的,插科打诨,无所不能,知道她并无恶意,还是默默忍了吧。
衣缠香这才慢慢止住笑:“不戏弄你了,真没有意思。”
“……”焉容暗想,没意思你还笑了这么久……“对了,你先前说你这身异香并非天生,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衣缠香凝了凝神,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眉间的表情有些挣扎:“也不尽然都是骗你的,我这身香气有天生的原因,也有后天的改变,我曾经在一个炼香世家待过几年……”
正巧她说在这里,台下又起了哄闹声,衣缠香忙跳开话题:“怎么回事?”
焉容微微一怔,看她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也不再追问下去,至少她现在是不想把自己的身世全部告诉她的。不该问的不问,焉容也转了话题,凑上前去问她:“怎么了?”同时视线也随之落到楼下,那台下一片热闹,细听言语,竟是在争执沉陵递上来的荐书中的内容。
“莲花又名水芙蓉,岂效芙蓉无定骨?”这一句便是沉陵荐书里的原话。
焉容轻声一笑,回想与楚王历次见面的情景,断定他是一个没有风流才子的因子却敢于做风雅之事的人,总而言之,就是附庸风雅。“楚王可真是大白话,顾及着大家听不懂,尽为大家着想。”
“诗句通俗易懂不也挺好的吗?起码这立意是很不错的,平仄只对错了一个字,勉强可算作是工整了。”衣缠香最讨厌满口之乎者也的文人,在她眼里,最实用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比如千金和价值连城的字画,她肯定偏爱前者。
二人之间对此有小小的争执,不过也相视一笑,彼此的价值观不同,没有什么对错可争。可惜楼下的人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两句诗直接关乎荐书是否可用,对票数起着极大的作用。
有人说有涵义,生动形象,莲花有茎,不蔓不枝;芙蓉无骨,散散成丝。知道内情的人还说了焉容的花名是醉芙蓉,这“芙蓉无定骨”一句暗讽花名的俗,实赞莲花的清,一语双关。有人说平仄对得不够工整,前后缀联不足以成为律诗,语言上用辞不够别致典雅,没有什么美感。为了这一票两派人打的是不可开交,原本也没有这么严格的限制,只因焉容的荐书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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