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文的母亲。
与之完全不相配的另一个人,被称做艾里森的男人。看起来至少比文菲儿小了十岁,英挺的身姿,灰色的短发,面目清朗却有些颓容,感觉就像是夏末秋至的阔叶树—茂盛却即将衰落的样子。理所当然的,他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陈文的“父亲”。
这就是短短一天陈文所得的有用情报,当然,只能靠心眼“看”和听,他依然动弹不得。“艾文”--这就是他的新名字。
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所知道的三个名字,也不过是缘于他们之间的相互称呼。徒劳了很长时间试图去听去分析,但是不久就放弃了,事实证明,就如很久以前一样,他的外语天赋不是很好。
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他开始尝试着重新掌握和这具身体之间的联系。
曾经有人说过:人的身体是天下间最为奥妙的东西。
这句话他的确是深有感触,通过心眼,可以感觉到旧的细胞衰老,新的细胞诞生,血液之间的置换,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最初那无边广阔的空间,按照一个新颖的说法,叫做“识海”比较合适,那只是处于脑部的一种印像:无法解释的东西,虽然很明确的在那里,但它并不存在于身体,就好像电视里的图像,镜花水月。对于可以看见身体内部结构,艾文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外面,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视吧…
一天又一天,陈文都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使自己行动起来。随着在这身体里的时间越久,他深切的觉得自己与身体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了。
这一具不受掌控的身体,完全依靠生命体的本能在活动,新成代谢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种情况不知道之前已经持续了多久,之所以能够活下来,那完全是由于被冠上父母之名的两人无私的照顾。
名为艾里森的“父亲”每天都定时给他揉动全身,文菲儿也时常给他唱一些不知名的歌曲,即使更多的时候她却是在悄声的哭泣。
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坚持不懈的努力着。这种被称做为“爱”的东西,陈文已经忘记有多少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做出回应,渐渐的,他的感知越来越远,从原本不过四米不到的半径,开始逐渐的提升,所观测到的事物状态也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看到”隔墙后的一定距离,只不过,“视觉”半径所不能达到的地方,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这一天傍晚,文菲儿抱着孩子,轻声的聊着闲话。夕阳西下,透过火烧云,琉璃般的光彩照射在孩子的脸上,将苍白的脸色映得红扑扑的。身旁的艾里森则一边给孩子喂着牛奶羹,一边回应妻子的言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感觉有人看着我们,或许是我多虑了罢…”文菲儿皱着眉,有些忧虑的说。
“不至于吧?”艾里森往孩子嘴里喂了一勺牛奶,抬头凝视文菲儿憔悴的脸庞:“也许是你最近太累了…”
“希望是这样吧,安静了这么几年…”文菲儿点点头,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那小小的脸蛋,注意力转移到艾文的身上,恍惚中,似乎那小小的眼皮动了一动。
“幻觉吗?看来我真的太累了呢!”好多次都梦见自己的孩子苏醒过来…就算是心里不相信,文菲儿还是使劲眨了眨眼睛,再看了一会,的确是没有反应。
“果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奇迹,哎…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无比的失望,这一次也不例外…”这么想着,她抬头的瞬间,余光扫过,孩子的眼睛慢慢的睁了开来!
这一次,终于确认了。文菲儿抱着孩子的双手有点颤抖,几乎不能承受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仔细地盯着孩子的脸,眼睛对着眼睛,印证了一次又一次。
“艾…里森?”一直顺口的名字都差点叫错,眼泪像河一样流了下来,她轻声呼唤着:“艾里森,你快看啦!艾文,艾文他…”抬起头才发现,艾里森左手牛奶洒了一地,右手的勺子还有半边插在孩子的嘴里,整个人盯着艾文,惊喜的张着嘴巴,却因为太过于激动而发不出声…
这一天,是陈文重生的第一百九十四天,也是这个孩子出生的第一千零一十七天。为了这一刻,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如果不是在那无尽的岁月里锻炼出来的耐性,恐怕早已经放弃。
眼睛睁开的瞬间,他真正的看到了文菲儿,比心眼更加的真实: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满是泪痕的脸上荡漾着很久不见的舒畅笑容。彷佛,他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弥留之际,眼睛里包含着和这个女人同样的关怀…
只不过一刹那,仿佛什么被融化似的,他做出了决定:“艾文吗?似乎有点像女人的名字,虽然如此,我还是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