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儿回来了啊。”
“哎呀明哥学堂休沐么,难得回来,多待几日。”
夏树喊了一声景明哥来了,惹得村里人频频回头去招呼几句,夏豆心下纳罕谁人能有如此大的脸面。
只见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道来,走出来位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郎,身形颀长,面色净白,穿着件水青净面圆领襕衫,头戴黛青儒巾,端的一副清俊书生打扮。
这正是里长家那位在城里书院求学的小儿,夏豆早闻其名,村里人对这未来的秀才老爷看重的很。
那戚景明右幅袍袖半抬与身前,脚步不紧不慢,一路向各路叔伯颌首回礼,直到走到了夏豆的身边才停了脚,亦朝着夏老二谦恭有礼地喊了句:“夏二叔”。
夏老二扯着脸皮回了个尴尬讨好的笑:“明哥儿回来了啊。”
“诸位叔伯围聚在此是为何?”少年书生声音清朗,态度谦和。
众人一时人人窘迫竟无人作答,唯恐在这书生少年郎跟前辱了斯文。
夏豆只得又掩面柔声道:“景明哥,是因昨日我与我爹在外头出了些事故,得亏村里的叔伯好心来寻,我二叔更是替我爹去请了大夫,我正上门来谢过我二叔”。
戚景明听闻便偏头朝夏豆看来,陡然间瞥见她辨不清五官的肿脸,不由眼底浮出点惊色。
这书生修养倒是不错,知是自己失礼了,旋即敛了讶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视线后,才朝她拱手做了个礼:“这莫不是夏家妹妹。”
夏豆有模有样的回礼道:“正是”。
又接着解释说:“我娘为答谢寻人的叔伯,应予了叔伯们银钱报答,家里爹娘都不大识数,便把钱给了我二叔,想着麻烦他主个事,看大伙儿该分多少。”
戚景明听闻微微点了点头:“虽说君子笃于礼而薄于利,但恩有重报,礼无不答,李婶婶倒是厚道人。”
夏豆也柔声道:“正是呢,我娘也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叔伯们冒着大险去找,救了我跟我爹的命,钱财都是身外物,您说是吧,二叔”。
夏老二正事不关己的听夏豆吹捧,听闻便顺势点头道:“却是,一口饭都是恩情,救命的恩给点钱算什么。”
“是啊,我娘给你的钱呢二叔,我不大识数,幸好景明哥今儿回了,索性请景明哥帮着计个总数,再好分不是。”夏豆扑闪着泪光莹莹的眼睛看向夏二叔。
“啊?”
夏二叔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片子是在给他下套,偏借口还冠冕堂皇,那边众人都紧盯着,里长的面色也耐烦的很,夏老二正为难着不知该说点啥,路那头又传来了个婆子撕心裂肺的骂喊声。
“树哥儿,豆丫头,你屋里一家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爹从来没纳粮孝敬娘老子,你还有脸向你二叔讨要钱!”
这又是哪路角色,夏豆心下惊奇眯着眼睛看去,只见她二婶刘氏拖着个灰衣老婆子,正一颠一颠地往这边快步跑来。
这老婆子正是夏老爹的后娘,夏老二的亲娘赵氏。
夏老爹亲娘死的早,留下夏大这么个娃子无人照看,他老爹便娶了个寡妇进屋,寡妇偏带了个儿子,便是那夏老二。
后娘原本就毒似六月阳,没过几年夏老爷子还一命呜呼了,夏大磕磕绊绊能活到如今都是奇迹,还能娶了李氏这么个媳妇那又是一番因缘。
眼下赵婆子见里长都围在她儿子门口,也愣了愣疑声道:“呓,里长咋也在?”
随即不管不顾又扑了上去:“里长啊,你给老婆子评评理,他爹死的早,后娘难当,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夏老大拉扯大,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你问问这周边邻居,我待那夏老大那是比亲生还亲啊,又给修了房又给娶了亲,十里八乡哪个敢说我老婆子一句偏心。”
“他夏老大成了家立了业,现在还生了一窝的娃娃崽,可没孝敬我老婆子一碗水一粒米。”
赵婆子继续哭诉道:“你给评评理,现在还要抢他弟的银钱,虽说不是亲生的,做人也不能这么黑心黑肝啊!”
里正被这老婆子对着耳朵嚎,一个脑袋被吵得两个大,“赵婆子,不是你家大儿子抢夏老二的钱,是你家夏老二拿了夏大的钱!”
那老虔婆听完泪一收:“他傻大能有啥钱,屋里穷的连根草都当宝,可不正想抢他弟的钱,眼馋他弟日子过得比他好。”
里长也是怕了这出了名的刁妇,干脆指着庆叔几个道:“夏老大的二丫头昨天得了福气,贵人赏的,大伙儿都看着的,不然你问老庆他几个。”
“那,那也不成,我辛辛苦苦把傻大拉扯大,他的钱就是娘老子我的钱!”赵婆子眼眼珠子一翻干脆耍起了无赖。
“老人家,这钱可不是我爹的,里长伯伯不是跟您说了么,是我挣得呢。”夏豆在一旁细柔柔地接了句口。
“哎嗬唷,吓死个人了,这是哪里来的丫头,这鬼头鬼脸的,是得了怪病痨病了吧”,赵婆子一见夏豆那浮肿的脸,跟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