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快融入到这个世界。所以她下意识放弃了那些新奇的、不易被人接受的东西,转而去学习、去为那些本土化的东西而努力,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想快些变成和周围的人一样的人,她不再是孤单的自己,她和大家是一样的。就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岳梁国人,她和别人没有分别,她就是她,一个生在庆元盛世里赚钱养家貌美如花开心潇洒的苏妙。
或许就是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了,所以她才忘记了作为厨师的意义,那就是把自己觉得美味人们却觉得陌生并排斥的新奇美食变成传遍大街小巷风靡大江南北的一个时代符号,在美食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回味惊诧地看着她将所有的香料和牛肉弃之不用,只留下一碗清汤,觉得很不可思议,开口问:
“你连肉都不留吗?”这牛肉炖得极鲜美软烂。放在汤盅里绝对会被加分,然而她却毫不珍惜地全部丢弃了,连一贯淡定的他都觉得十分可惜。
苏妙摇了摇头,淡淡地道:“这是牛肉茶。”说着,将一勺琥珀色的汤汁注入圆柱形的白瓷汤盅,八分满之后,盖上雪白的瓷盖,随后将两片香脆清甜的梳打饼干放在和汤盅配套的一只雪白的瓷碟里。
“牛肉茶?”回味愣了愣,去看那碗清汤,因为他是眼看着她制作的。所以知道这汤是用牛肉熬成的,所以不觉得,听她这么一说,再一看那清汤。果然色泽如茶,这时方才明白她说的“牛肉茶”的含义,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惊叹起来,“果然像茶!”
苏妙勾唇笑了一笑。
以至上品的鲜嫩牛肉和数种香料煮出来的一盏牛肉清汤,汤色如茶。不见一粒油星,这是一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汤种,苏妙在游学时曾在最冷的时候在异国他乡喝到过这种饮料,那个时候正是水土不服病体缠绵的时候,一位开了一家精巧西餐馆的慈祥老人送给了她一杯热气腾腾的牛肉茶,当一口浓醇鲜美的牛肉茶入喉时,就像是有一支幽美苍凉的乐曲勾起了久远到早已经遗忘的记忆一般,她想起了许多被她遗忘已久的回忆,她的童年,她已经去世的爷爷,还有她早逝的爸妈。
那是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体验,现在的她又一点一点地记起来了。
正统的牛肉茶是以低温炖煮出来的,跟中餐里的吊汤十分类似,十分考究,期间要不断地撇去浮沫,最后还要投入牛肉泥、鸡肉泥、蛋清和蛋壳粉用以吸附最细小的每一粒杂质,从而吊出无油、无杂质、清澈到可以在汤底沉一枚铜板甚至可以读出上面的铸造年份的清汤。
评审们自然不会往汤里投铜板,但是当绘着彩绘的瓷勺放进汤里可以看见瓷勺上最细小的一枚花纹时,所有人都惊诧了,他们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用牛肉煮成的牛肉汤。及至舀起一勺,热热地喝上一口,舒坦的鲜美感熨平了味蕾,从未如此坦然过,从未如此畅意过,从未如此欣然过。
一盅清澈如茶却浓郁醇厚的牛肉茶,搭配两片酥脆甘美的梳打饼干,看似清淡,实则浓口,清而不薄,浓而不腻,清甜的麦香衬出了牛肉清汤的至真至纯,即使从未有过身在异乡的记忆,但却能感同身受那一抹乡愁般的眷念,以至于回味在品尝过一口之后,蹙眉,狐疑地问她道:
“你在怀念什么?”
苏妙只是笑,笑而不语。
“小少爷,你的眼圈怎么红了?”赵河看着苏烟湿润着一双眼眶,惊诧地问。
苏烟撇着一双小嘴,抹着眼睛,似哭非哭地说:“我突然想我娘了。”
“……”你今年都多大了,赵河无语地腹诽。
赛台下,评审席上,夏长惊疑不定地看着胡子都白了的郭溪垂着头,一张皮肤薄而雪白的老脸通红,连眼角亦是通红的,诧然询问:
“郭老,你没事吧?”
郭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仰起头冲天,闭起双目,过了好一会儿,幽幽地轻叹道: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一声同样充满了感慨与凄婉的哀叹带着天生的锐音响起,幽幽地接续道。
郭溪看了一眼坐在特别评审席上同样仰头望天的沈二娘,目露惊讶,不明白她一个身处富贵的女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慨叹。
沈二娘静静地望了一回天,而后端起汤盅,慢慢地喝了一口,旁若无人,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赛台上,本怡然自得一脸胜券在握表情的佟染在看到台下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时,轻摇折扇的手微顿,眸光微沉,斜飞入鬓的眉蹙起。
姜大人在站着喝光了一盅牛肉茶之后,抹抹嘴放下,笑眯眯地走到金锣前,用金槌一敲,响亮地笑道:
“第三轮第二场赛,请诸位评审为苏姑娘和佟四公子评分!”
这一场评分是完全没有犹豫的,所有评审都拿好了评分牌,轮到自己时自然而然地举牌,没有任何停顿。
鱼翅汤,四分,五分,五分,四分,五分,五分……
牛肉茶,五分,五分,五分,五分,四分,五分……
厨房大赛秦安赛区总决赛第三轮第二场赛,鱼翅汤VS牛肉茶,总分七十二分比七十五分,苏妙以三分之差完成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逆转!
一碗看似普通的牛肉茶,竟然击败了岳梁国八珍之一的天九翅,不知道是该说她的手艺果然超群,还是该说她胆大竟然敢以牛肉去搏天九翅,抑或是莫非今日佟四公子发挥失常?
是否发挥失常只有佟染自己知道,他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一双柳叶眸落在还在议论纷纷的评审身上,唇角绷起,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