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大军才载誉而归。
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勇士,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夹道欢迎。
女郎们的荷包香粉丢了一地,整个京都都充满着喜气。
北夷投降,重新称臣。
庄晋回来受封,一举拿下了大将军衔。
年纪轻轻,能担此职,自然少不了受人非议。
然而所有的疑虑不满,都在帝王无情的注视下消失殆尽。
半个月前的那场风波,黄吴林三家的没落,简直就是明晃晃悬在臣子们脖子上的刀,时时提醒着他们:不要试图去忤逆那位九五至尊。
君权如此,皇权如此,连内阁和御史台都默然不语,他们又哪敢再说什么。
不仅如此,皇帝还特意恩准庄晋入后宫,见一见贵妃。
“臣庄晋见过贵妃娘娘”
庄昭靠在大迎枕上细细打量自家哥哥,黑瘦俊武了些,在兵营里呆久了,那股子痞气更甚。
“哥哥一路辛苦,喝杯茶吧。”她笑着吩咐道。
庄晋也一样打量着她。
鹅黄色洒金云锦大袖衣,豆绿窄袖上襦,身下松花弹墨的妆花缎留仙裙,深浅得宜,温娴静雅。
垂华髻上一支三翅莺羽珠钗,温润流光。
上次见她,还是娇俏柔媚的样子,言谈间少不了调皮。
如今却大不相同了。
庄晋默了一会才道:“过去的,总要让它过去。娘娘也不要太介怀了。这些日子娘娘若是寂寞,不妨让臣妻陪你进来说说话。”
她心里苦涩,轻轻叹了口气:“连哥哥也这样说吗?”
“臣只是——”他摆着君臣之礼到底不习惯,索性改了口,“哥哥只是不希望你忧思过度,伤了身子。何况如今慧孝太子的丧礼是整个天下在替你守,你也可以稍微歇歇了。”
“那怎么能一样?”她扬眉,“我是他娘,连我都不想着他,还有谁想着他?”
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
庄晋嘴角总算带上笑意,和她说闲话:“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劝你了。左右你都是做娘的人了,自己知道分寸。对了,公主呢?我好容易进来一趟,也不让她见见我这个舅舅。”
“定是在外头疯呢,一刻闲不下来。”她好容易找到个人抱怨,哪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回回都跟泥里滚过似的,指甲里都全是泥。”
“娘说我坏话!”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个如风一般的身影,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她身子还矮,每次门槛的时候都是手脚并用的翻过来的。庄昭瞧惯了不觉得什么,庄晋却是眼前一亮。
不愧是他的外甥女,好!
阿令从没见过他,此时也好奇地打量他。
庄昭道:“阿令忘了吗,娘跟你提过的。这是娘的哥哥,你要喊他舅舅。”
“舅舅!”阿令立马嘴甜地喊道。
她知道每次喊人都有礼物拿,总是喊得特别开心的。
果然,庄晋看到这么个小小软软的女孩子喊自己舅舅,立马乐癫了。
手在身上一摸索,摸出一块玉浮雕荷花鳜鱼玉佩。
本来打算回去给儿子的,现在拿来送阿令正合适。
至于儿子?
和他抢娘子的臭小子怎么比得上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呢!
阿令拿着那枚玉佩瞧,小手指点着鱼道:“鱼。”
庄晋一脸你好聪明地夸阿令,阿令乐得牙花都出来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聊得开心,庄昭在一旁啼笑皆非。
看来这个也沦陷了。
“舅舅你和娘是兄妹,为什么你们不住在一起?”阿令翘着小短腿道,“我和哥哥就住在一起!”
庄晋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嘤嘤婴女儿好棒啊人家也想要!
“因为——”他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小姑娘这么聪明,被她看出来说谎那就很尴尬了。
“因为你娘嫁给你爹了呀。嫁了人就不能和哥哥住在一起了。”
“也不能和爹住,也不能和娘住了,对吗?”她举一反三地问道。
“对”庄晋点头,“公主真聪明。”
“那你还没嫁人吗?”阿令偏过头问道。
庄晋有些想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不是嫁人。我是男的,男的是娶,女的才是嫁。娶了人还是可以住在家里的,但是嫁了人就不行了,要到别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阿令瞪起眼来,“哥哥是爹的孩子,我也是爹的孩子,为什么他可以和爹娘一起住,我就不可以?”
“阿令说得好。”门外传来皇帝的笑声和夸赞。
阿令立马从椅子上滑溜下来,跑到门边“爹、爹”地喊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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