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除夕已过,上元节将至。
浅夏十分听话地借着身体不适为由,始终未曾出府门一步。连母亲那里,她也未曾过去拜年。
三七与几位丫环在外头笑闹了几句后,看着在廊下晒着太阳的小姐,正手捧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儿,笑道,“小姐,这年节之时,正是咱们好好玩乐之时,您又何必总是抱着书啃?当心再看坏了眼睛。”
浅夏喜读书,这在云府也几乎是人人皆知的。
“你们玩儿就成,我在这里听着你们说话,也是沾了你们的几分喜气了。”
“小姐这话不对。当是我们沾沾小姐的喜气才对。奴婢可是听舅夫人说了,过了上元节,就要着手准备你们的大婚了。小姐,您说,会不会是这个月,就让您二人完婚呢?”
浅夏脸色微红,瞪她一眼,“我看你是最近太闲了,可是想着让于嬷嬷好好地教教你,何谓规矩了?”
“奴婢不敢。您还是饶了奴婢吧。就于嬷嬷的那张冷脸,奴婢看了都有几分心颤了。”
她的话,又引来了其它几位丫环的笑声。浅夏也被她有些夸张的样子,给逗乐了。
“小姐,明日便是上元节了,可是奴婢听说,世子却不准备带小姐去外面看热闹,反倒是嘱咐了舅老爷,千万不能让您出府呢。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是怎么想的,这大过年的,还不让小姐玩儿个痛快!”
浅夏听了,眸色微沉,穆流年的心思,她自然明白,越是离他们的婚期近了,他就越是担心。而皇上迟迟没有动作,这样一来,反倒是让穆流年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事实上,浅夏自己也有几分的不安,总觉得快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是测算之后,却是什么结果也没有。
占卜之术,便是如此,不是你每次想知道什么,都能测算得出来的,否则,岂不是真的成了活神仙了?
“小姐,明日是上元节了,您给奴婢们讲讲有关上元节的趣事儿吧。”
“就是,小姐,您看的书多,您给奴婢们说说,这上元节,可是有何来历不成?”
看到了几个丫头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浅夏也不忍扫了她们的兴,淡淡一笑,正了正身子,一旁的三七早将一盏热茶给奉了过去,明显就是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这上元节,又名元宵节,你们可知是何故?”
三七等人摇摇头,个个儿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就等着听自家小姐讲故事呢。
“据传,有一位帝王在位时,一冬日他与自己的一位宠臣,去御花园赏梅,遇一宫女欲投井。帝王身边的宠臣将其搭救后问明原委,原来宫女名叫元宵,因进宫后长久不能见到亲人而思念,遂起轻生念头。这名大臣听后,心生同情并答应帮忙。”
“这还不简单?直接求到了皇上那里不就成了?小姐您刚刚不是也说了,他是皇上身边的宠臣?”三七有些无趣道。
浅夏摇摇头,继续道,“这名大臣摆摊占卜,所有人问卦结果都是正月十六火焚身,顿时,整个京城大恐慌。于是,皇上向此人请教,他说,京都在劫,火焚帝阙,十五天火,焰红宵夜。意思也就是说,正月十五晚家家挂灯吃元宵,城外百姓进城看灯,好似满城大火,以瞒玉帝。当日晚上,元宵双亲进城观灯。在大臣的帮助下一家终于团圆。”
“哦,原来如此。小姐,奴婢现在明白了。若是当时他只是求了皇上,只怕也只那位元宵姑娘一人可与家人团圆。可是经过了他这么一闹腾,倒是让不少人都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不错!这便是他的聪明之处,也是因为他心念百姓,所以才会如此。”
“小姐果然是学识渊博,连这个也知晓!奴婢佩服。”
浅夏摇摇头,“这不算是什么,行了,我的身子不爽利,就不出门了。你们若是有人愿意出门游玩,自去准备就是了。另外,去问问舅母今晚上可会出门?”
“是,小姐。”
一刻钟后,三七满面喜色地回来了,“小姐,奴婢刚刚得来一个消息。”
看着三七神神秘秘的样子,浅夏倒是真起了几分的兴趣,“说吧,果真是什么好事?”
“小姐,奴婢刚刚看到了舅夫人打发了人去请了官媒,奴婢仔细问过了,是给二公子说亲的。”
浅夏一挑眉,“可是刘家的婉婷姐姐?”
三七一愣,“小姐,您要不要这么神?您是如何猜到的?”
浅夏没有回答,倒是想到了云长安,他是长子,按理说,也该是先给他说亲,舅母怎么反倒是先给二哥说亲了?而且自己刚刚猜中了,难不成,是二哥亲自去求了舅母?
一想到了自己那个原本内敛且含蓄的二哥,竟然也有如此主动的时候,她还真有几分地意外了。
“可有听到了舅母要为哥哥成亲的消息?”
“回小姐,这个倒是没有听说。不过,似乎是大公子只醉心于医术,无心成亲。听说昨儿老夫人还骂了大公子几句呢。”
“嗯,哥哥的确是太过痴迷于医术了。不过,这倒是也不错。二哥虽然是有可能会入仕,不过,严格算来,顶多也就算是朝廷新秀。将来,他在仕途上,还要多麻烦刘大人提拔才是。”
“小姐,您也觉得他们两个是一定能成了吗?”
“怎么?你觉得他们不合适?”浅夏反问道。
三七微窘,有些讪讪道,“回小姐,奴婢哪里晓得这个呀?奴婢只是觉得这刘小家出身门第比咱们高,将来会不会再瞧不上二公子了。万一她将来再以此为由,会不会苛待了云府的人?”
浅夏轻笑,“你个小丫头,想的倒是长远。放心吧,婉婷姐姐不是这种人。不过,你也说了,只是去刘府提亲,人家同意不同意,还是两说儿呢,你这个担忧未免也是太早了点。”
“小姐,奴婢倒也算不得是担心,只是觉得这种高女低嫁的事儿,总归是有些不太好。就像咱们夫人,早先对那位卢少华,可是真正的算是低嫁了。可是后来呢?反倒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过,后来咱们夫人嫁给了国公爷,如今这日子,不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浅夏摇头,“你呀。行了,小丫头家家儿的,别想太多了。还是琢磨着,今晚让谁带你去猜灯谜吧。”
“奴婢可不去!奴婢有自知之明,没长那个脑子,所以这种事儿,也就不出去丢人现眼了。”
“你这个丫头,让你出去玩儿,你还唧唧歪歪的,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次日到了后晌,浅夏院子里也只有两个丫头去了外面街上赏灯,三七自然是不肯去的。她自认自己是小姐唯一的一个贴身丫头,所以,自然是小姐在哪里,她便要在哪里的。
“小姐,穆世子来了,说是要带您去别院赏灯,让您好好准备一下,多余的东西都不必戴了,只需要您穿的暖和一些就成了。”
浅夏抬头,看到是舅母那边儿过来的丫头,心思一转,“他现在在舅母那里说话?”
“回小姐,穆世子说二月初二就是花朝节了。您和他的婚期订在了二月初六,所以,现在他跟夫人在商议一些细节。”
“二月初六?这是不是也太仓促了些?”三七也吃了一惊,知道穆世子一心要将小姐早日娶过门儿,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将婚期安排得这样近。
浅夏虽然是没有说话,不过从表情上也不难看出,也是觉得这婚期订得有些急了。
“回小姐,奴婢昨天听长平王妃说,他的身体虽然暂时没事儿了,可是似这等旧疾,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复发了,所以,才会想着早日大婚。”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担心穆流年活不长,到时候万一再一命呜乎了,岂非是连个根苗也未曾留下?倒不如提前大婚,这样一来,只要是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将来若是穆世子没了,好歹也有可能留下一棵根苗。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然是会气愤不已!好像她嫁给这样的人家,就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
可是浅夏心里头却清楚,只怕长平王妃也是故意这样说,十有八九,也是穆流年的授意。
这是好找个借口提前大婚,如此,也是要逼着皇上早点儿出手,看看他到底是想耍什么花招了?
“知道了,我这就准备一下,一会儿就过去。”
“是,小姐。”
浅夏换了身衣裳,又披了一件儿大红色的狐狸毛的半篷,这可是早先云苍璃在凤凰山上所得,那狐狸浑身赤色如火,不过却是可惜,因为中了一箭,一命呜呼,云苍璃原本是想给浅夏留在山上当个伴儿的,可是没成想,竟然是一箭致命,如此,后来又让人在凤凰山上四处猎狐,总算是给她凑了一件儿披风出来。
“小姐,您穿这件儿衣裳,竟然是比原来的那件儿白色地更为好看。您之前的打扮就是太素了些。您看您着红裳,简直就是美得让人心醉了。”
听着三七的话,浅夏却是身形一僵,直接就想到了之前在桃花林里看到的情景。
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对她说的,说她着红裳最美!天下间的女子,若是见到了她着红裳的样子,就该自愧不如,自此再不着红裳了。
同样的话,似乎是后来自己的夫君也曾说过。那位出身尊贵,温文儒雅的皇子,向来爱白,爱莲,可是自从她到了他的身边之后,便只爱她着红裳,并且是下令,他的府邸里,再不许别人着红裳。
浅夏的心间一痛,明明自己对这一切没有记忆,却又总是会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当日所见。
难道,她这一辈子,还要再纠结于前世,永不得安宁么?
“小姐,小姐!”三七看到了小姐发愣,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便伸手轻推了她一把,“小姐,您怎么了?”
浅夏被她这一推,也就完全地清醒了过来,扭头看她,“三七,你也觉得我着红裳好看么?”
“嗯!”三七似乎是怕小姐不信,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姐,您着红裳简直就是美呆了!怎么说呢?就像是之前穆世子给您送过来的红梅。简直就是美不胜收,耀眼夺目,就像是天上的满月。若是此刻有别的女子站在您的身边,即便是打扮得再美艳,也不过就是您身边不起眼的小星星罢了。”
浅夏失笑,“你这丫头,竟然也爱胡说八道了起来。天下美人何其多,你怎知就是我着红裳最美?这等话,万万莫要再说了,让人听了,只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奴婢也没有胡说呢。您要是不信,一会儿让穆世子也看看,看他是不是也这么说?”
“行了,走吧。”
“诶,等一下,小姐,您的手炉。”三七连忙回去取了一个精巧的双耳的小铜炉,再拿了一件儿炉衣给套上了,再小跑着追了出来。
浅夏走到半路,听说穆流年又和程氏一起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便又转了道,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给外祖母请安,给舅母请安,给穆世子请安。”
浅夏一出现在了屋里,便引得了众人的惊艳目光,特别是穆流年,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穿红裳,而且还是一身的火红色,简直就是让人眼前一亮,那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夺目光华,几乎就是恍得他眼睛疼!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的女子?
怎么会有一名女子,能将这红色穿得这般艳丽无双,瑰姿艳逸?
张扬的大红色,穿在了她的身上,不仅仅是不见俗气,反倒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种耀目的光华之中,恍得人睁不开眼,回不了神。
“瞧瞧,浅夏这是头一次穿如此艳丽的衣裳呢!这一身火红色的斗篷,真是看着喜庆!这倒是有点儿像是新娘子要出嫁的感觉了。”
“外祖母!”浅夏娇嗔一声,低了眉眼,面色羞红若桃花,倒是更让她看起来明艳了几分。
程氏也笑了起来,“我们的浅夏害羞了!正好你也过来了,那便也不必瞒你了。你们的婚事,就订在了下个月的初六,长平王妃请了钦天监的人看过了,你舅舅也占卜了一下,这一天可是好日子呢。”
浅夏的头更低了几分,穆流年听到了程氏说初六,才从眼前的惊艳之中回过神来。
眼珠子动了动,眉毛扬了扬,唇角翘了翘,自己看中的女子果然是不同寻常!
早先的白色,能让她穿出了十分的出尘气质,清若仙子,如今的火红色,竟然是又让她给穿出了几分的明艳、活泼以及风华绝代的气势!
原以为浅夏就像是那山间的一株白莲,静静的、清清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对她还是不够了解!
五年的时光,将她的性子打磨地的确是冷清了几分,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是有着一种专属于年轻人的热情的。只是,一直以来,都被她掩饰得极好,好到了让人甚至从来不敢去想,她云浅夏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外祖母,舅母,既然她也准备好了,那晚辈就不多打扰了。晚上若是太晚了,就不回来了。还请舅母放心,此次同行的,还有长安和若谷,不会让浅夏受一点儿的欺负的。”
老夫人起初一听不回来了,自然是有些着急的,可是一听说长安和若谷也跟着一起去,倒也放心了不少。“那好,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可是担不起心了。穆世子,我家浅夏可是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能出什么闪失,否则的话,我老婆子可是饶不了你!”
“是,外祖母。您放心,晚辈定然是一根头发丝儿也不少地,将人给您送回来。”
两人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穆流年就直接将浅夏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掌中,然后再轻轻地捻了捻,“如何?冷不冷?”
“不冷。这不是才刚刚从屋子里出来吗?再说了,我手上还有手炉呢。”
“手炉太重了,我这样帮你暖手,岂不是更好?”穆流年说着,便将她另一只手中的手炉给送到了三七的手上。
浅夏连忙制止道,“快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穆流年知道她的脸皮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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