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使着眼色——政府官员自然不能干预雍府行事,你们不干预我们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但你们被体系内部的人对上官的昏聩行为置疑,总可以吧?
严芳楞了楞。
此时他还是满脑子糨糊,更是左右为难。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自己……却是左右不是人啊!
一边是本县主官,自己却是要在本县混下去的,如果主官不给你好脸色看,即使你权柄再大,恐也将处处受制。巡察署日常供给总要吧?平常行事,偶尔也需要县府配合吧?若是势成水火,恐不太好。
更何况自己新近与汤县令交好,若是再弃之而去,可真真是一个三姓家奴、人中吕布了。
但另一边却是顶头顶头的上司,不管小公爷想干什么,那也是年轻气盛。即使他有错,当场顶撞于他,就真的好?
沉默良久后,望着汤宪越来越凌厉的眼色,严芳却是渐渐偏向了汤宪。
我雍府一向主张以理以法为先,上官若是有不对,下官提出置疑之事也屡见不鲜……勋贵子弟外放的暂署职又都只是些抗压的招牌,闹笑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斟酌用词……应该没什么不妥吧?毕竟此事,监察使司也确实象胡闹嘛……
他在心里如是想着,却是终于抬头看向了杨宜章:“大人,刚才汤大人所说……确有几分道理……这……”
他无比犹豫道。
杨宜章霍然看向了他,却是再次冷笑了起来:“哦?是吗?”
“潘叔,还是您去跟这个蠢货说清楚吧,本官羞与此人为伍。”
他懒懒说道,却是再也不正眼看严芳一眼,顿时让严芳如坠冰窖。
完了,听小公爷的话,竟是对自己厌意满满?
这可是雍府顶层,一王三公中的英国公家小公爷啊……雍府这一代正在进行以新换老,这小公爷起点已是极高,试职就是暂署监察正使。除了雍府小王爷外,也就几个国公家的卓异子弟有此高位了。这小公爷据说又甚得王上赞许,数次被王上夸赞为英国公家千里驹。
可他也只是初到望北,而自己自履任以来,也一直兢兢业业,除稍有违反监察官员不得与政府官员交往过密之律条外,又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更关键的是,此事思来想去,也确似胡闹啊……
严芳手足冰凉地想着,脸色无比苍白了起来。渐渐的,他的脸上却也带上了一丝鱼死网破的激愤之色。
满场却已是疑问大起——此事……似乎还别有隐情,不是小公爷胡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几个好奇之人已是在心里抓狂着,满目期待的望着潘祥。
只见潘祥点了点头,却将严芳拉到了一边,面目沉肃地耳语了起来。
这时候了,嗓子眼都被吊出来了,你们倒是说起了悄悄话?
满场顿时一片失望之声,人群中甚至传出来几声哀叹。众人的目光,却也是死命看向了窃窃私语的两人。
渐渐的,只见随着满脸肃然的潘祥嘴皮翻动,严芳开始还漫不经心,甚至似乎颇有激愤之色地抗辩了几句。
然而,在潘祥又面色铁青说了一大段话后,严芳却是浑身一震,面色渐渐发白。到了最后,更已是脸色惨变、摇摇欲坠。
最后,严芳已是僵着一张煞白的脸,来到汤宪面前低声道:“汤大人,此事……还是先查明案情吧。”
汤宪一惊,他也是低声问道:“严大人,此事纯属监察使司胡闹,许是小公爷新履任,却是听了某些人的教唆胡为,又或是还真仰慕陆子和之女——你也昏了头了?”
严芳再次低声道:“一言难尽……但并非此类因由。总而言之,此事被查已成定局。如若查不出什么来,或有转机。否则……”
他的脸色已满是惨白,眼神中更油然透着一股悔意与惧意。
汤宪的脸也是白了白,他想了想,又是低声问道:“难道是……陆子和京里有人?可我朝早已化人治为法治,祖宪森严之下,即使是陛下王上,也不能强驱监察使司来如此无理取闹吧……”
严芳却是惨然道:“亦不是……汤大人,此案牵连极大,潘副使严令不得外泄其因果,您就别多问了,专心配合好监察使司查案才是正理……我怎就没想到……怎会这样……竟是这样……”
他不住喃喃着,显见已是有些魂不守舍。
汤宪愣怔良久,却是叹息了一声退到一旁,眼神不住闪烁不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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