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停在她跟前,她却当庭跪下,递出诉状称述父亲被人戕害的事实。
姬遥那时刚替长子定下梁家嫡长女,恰逢梁氏的叔父梁浩时任监察使奉先帝之命周游天下,到了晋州少不了要跟未来的姻亲见上一面,梁浩是急公好义的性子,见有这样千古难寻的事情发生自然是要管一管的,不待姬遥说话便先接了状子。
因着袁氏提交的证据十分充分,梁浩见了之后便直接核查锁人。
此案极其特殊,卷宗最后呈递给先帝,引起朝中诸多讨论,原本就有老臣抨击科举制度,认为其根本是唯才是举,难以考量其德行,有悖圣人之言。此事一出,认为所谓科举考试连参试者是郎君与女郎都含混不清,一路过来被定为解元,晋州还是与长安毗邻的所在,那山高路远如越州等地,若有贼子冒名顶替取而代之请抢手舞弊,以蒙蔽天下之人夺得魁首,那朝堂诸公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么!
又有臣工说袁氏此举藐视朝堂,科举本为朝堂选贤举能,却教她一女郎当做报父仇的跳板,此例一出,朝廷有何威严?是以此风不可涨,袁氏罪当诛。
还有臣工则认为她改换户籍,颠倒阴阳之道,概以使重金贿赂户籍处小吏,也应收回县令自行征辟委任下属的权利。
最终却是姬遥上书先帝,为之陈情,又有梁浩舌战群臣,最终圣人念在其身为女子,又苦心孤诣为父报仇的情分上,最终只夺其解元的称号,勒令其不得擅自离开晋州。
袁氏原本知道自己兵行险招控不能全身而退,如今得到这样的处罚,心中自是感念先帝恩德,姬刺史与梁监察使仗义慈悲。
但她当日在众人面前递上诉状,在场人多口杂,她的名声传出去,众人议论纷纷,不少郎君认为她做一个女子太过强势,这一年等长安尘埃落地她便十四了,却始终无媒人上门。
大秦律例有规定,女子满十八未出阁成婚者,罚金十两,其父(父死则长兄)充为徭役三月,女子则由官府婚配。有不少心怀嫉妒的郎君都满怀恶意的等着,瞧着这个姑娘满了十七,即将年满十八岁,却仍旧没有人上门求亲——而由官府婚配的郎君大多并非世人眼中的良人。
就在这时,在长安因罪丢官的乔家选择了回锦州祖地,乔家的主母萧氏出身豫州萧家旁支,丈夫被流放她并不是那么担心,因为有更迫切的事情放在眼前,她的长子病逝了,而她的幼子不得不成为顶立门户的人,可显然对一个家族来说嫡长子和嫡次子所受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而她的幼子,年仅十七岁的乔彧却不是个果断的人,即使家道中落,他的性子里也还保留着几分天真,甚至在面对一直爱恋着的未婚妻退婚,乔彧也只是闷闷不乐。
事到如今萧氏不觉得自己还能将乔彧的性子扭过来,可这个孩子在读书上却十分有天赋,他如今已是秀才的身份,乔家的复兴还要放在乔彧身上,但对方显然是个小白兔,萧氏只能选择替他娶一个厉害的女郎,而这一次她将目光放在了袁氏身上。
而事实证明萧氏的决定是正确的,在袁氏的辅助下,乔彧的仕途虽然有波折,但总体说来还是很平顺的,在他五十九的那年,他调回了祖地担任隆州太守。
二人相伴四十多年,历经无数风风雨雨,乔彧却始终恪守对妻子的承诺,他们膝下二子,长子如今是豫州州府泉州下属福水县县令,次子则承袁姓,在晋州驻军里做六品的运粮官,而到了孙辈,除了长孙乔贤,最令几人欣喜的便是等了三代他们等来了唯一的孙女乔敏。
隆州郊外有一个大湖名云海,冬日里不少禽鸟飞到此处越冬,湖边更有成片的金黄色的芦苇,云海经年不结冰,冬日里农闲之时,隆州附近村镇的居民皆到此处捕鱼,进来晋州局势不算稳当,乔彧跟着郡守商量,已经几日未回太守府了。
父母不在跟前,袁氏到底上了年纪,精神头不足,乔敏性子活泼,央求着兄长带她出去观众人捕鱼,乔贤再是老成的性子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郎君,冬日里并无什么可玩耍的,他整日在书房里头闭门读书,自然也觉得烦闷,如今听见妹妹邀约,心念一动,叫乔敏换了郎君的衣裳,带着几个门子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