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马蹄声来分辨周围有无车马,这一路行来,竟是艰难十分,到了这条街以后,更是有些寸步难行了。
何胖子骑在马背上,急的一个劲儿的擦汗,低声冲着驾着马车的柳怀安抱怨,“柳大爷,我的亲大爷,你这还真是不着急啊!收银子的时候可是痛快,这会儿要是没赶上,那几位就有苦头吃了!”
柳怀安正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闻言将手里的马鞭懒洋洋的打了个甩,丹凤眼轻轻一挑,“前面车马不动,那是老天要让那几位多吃点儿苦头,与爷有什么相干?”
“等前面车马动,怕是要晌午了!仆杀主,那是斩立决!咱们赶去给他们收尸?”何胖子低叫道,他焦急的看了一眼前方,却是只看见雾茫茫的一片,急的跳下马来,“能不能请小姐下来走几步?”
“你这是收了那几家多少好处?”柳怀安似笑非笑的看了何胖子一眼,何胖子被看的一阵心虚,瞪眼梗着脖子道,“收了人四十万两银子的可是你!”他也就收回了被逼着拿出去的那点儿!
柳怀安伸手指了指身后,“要请你自己去请。”
何胖子就等着他这句话!
何胖子对莫大小姐没什么畏惧之心,怕的就是这位笑起来慈眉善目的柳爷。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再清楚不过彼此的秉性,这位眼睛一瞪,他腿肚子就打颤,这位要笑了,他只想抱头开溜……有多远跑多远!
今天雾大,他没看清楚柳怀安脸上那点儿笑,迫不及待的凑到马车的窗户旁,冲着里面叫道,“小姐,前面走不动了,只有步行,你就劳劳大驾,动动腿。”
何胖子说完,车厢内却是毫无动静,他等了一会儿,又喊了两声,依旧没人答复,正想再喊,柳怀安不怀好意的笑道,“兴许小姐是睡着了,你看看?”
何胖子闻言一把捞开车帘,探头一看,一蹦三尺高,破口大骂起来,“柳怀安!我入你祖宗!你个孙子骗老子!”
车厢里哪里有什么人!只装了几口破箱子,他就说今天车辕的声音听起来不对,那拉车的马也累的够厉害的!
他怒气冲冲的摔下车帘子,激烈的动作搅的雾气一阵涌动,扭头一把揪住柳怀安的衣领,“小姐呢?柳怀安,你他娘的不是一向一言九鼎吗?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儿?别他娘的说小姐就在那几口破箱子里!小姐呢?在哪儿?!”
柳怀安被拽住了衣领也不挣扎,他眼神冰凉,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何胖子,低喝道,“撒手!”
何胖子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才想起自己这会儿面对这位爷是谁,可一想到柳怀安干的这件事,又是一阵恼怒。他愤愤的看了柳怀安好几眼,到底没敢再冲上去,泄气的骂道,“这他娘的可怎么办?……这他娘的可怎么办啊……”
何胖子说到后来都快哭了,他可收了那几家不少银子,拍了胸口打包票会把莫大小姐带去救命,这会儿人没接到,杀神倒是接到了一尊……
柳怀安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领口,才淡淡的瞥了胖子一眼,“出息!爷不还在这儿么?”他冲着前面扬扬下巴,“去开路,你要能把爷和这辆车都按时带到了,爷保你收到口袋里的银子安安稳稳的!”
何胖子恼恨的看了柳怀安好几眼,他栽在柳怀安手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边那群就算死了儿孙也还在,他也不敢吞了他们的银子,得了!两边都是爷!谁让他见钱眼开呢!他愤愤的一扭头,憋着一腔邪火去开路。
打发了何全去牵马,柳怀安将马鞭卷起,轻轻的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拍着。
已时两刻,雾是越来越大了,他的面孔笼罩在雾色之中,脑子里转的是与接下来的事情全无干系的事。莫浅这姑娘几乎是他一手养大,有多大的本事没人比他更清楚,短短一个月时间,也许足以让她想出这个弥天大局,可是,千万两银子,她打算怎么还?
他柳怀安向来不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有仇能当场报的,绝不会拖到明天。一开始他答应下这件事,是不看好莫浅能说服于宪,缺了这最关键的一环,这件事根本无法办成。可让他诧异的是,于宪那个出名的倔书生,竟然被说动了,他根本没想过莫浅能做到这一步!
几日下来,他只觉得如今这位莫大小姐,行事风格陌生的像是另外一个人。那字迹虽有几分相似,可……他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疑惑不定。
红翡说白二爷并未撒谎……一个人失去记忆以后的转变竟然这么大?
“柳大爷!到了!”
何胖子带气的声音将柳怀安自沉思中拉回现实。
不知何时,雾气消散了些许,隐隐约约能看清前方的情形了。京兆衙门外,人群环绕,两座貔貅之间的牌匾有些模糊,那黑压压的大门敞开着,在细碎的议论声中喊冤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只要他今日不死,总有机会弄明白!
柳怀安跳下车,弹了弹衣裳,冲着何胖子道,“把车上的箱子搬过来。”说完漫步向衙门走去。
何胖子看了看柳怀安的背影,又看了看车上沉甸甸的箱子,恼火的咒骂了两句,挽起袖子开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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