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浅道,“我有一封信,需上达天听。你可知谁不必通过百官之手就能办成这件事?”
柳怀安本以为最后一个问题怕是最难的,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小姐不是恰好认识这么一位吗?于宪,天元二十五年状元,却是拒官不受,近些年,年年三甲之上这位于先生的学生都要占去好些位置,今上几次三番的派人请他,他偏躲在书院里不肯见人。若是小姐能说动他,此事必成。”
于宪?
莫浅沉吟,此人即便不爱做官,怕也有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想到他送她的那本书,又觉得此人恐怕不是不爱做官,而是不太欣赏这个皇帝。
如此看来,筹银子倒是最难的。
“行!”莫浅道,“你筹银子,我来说服他。”说着,她冲着屋外唤了一声,“红翡,替我准备笔墨。”
红翡应了一声是,很快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之后,屋子里的桌子上便备下了纸笔。
柳怀安使了个眼色让红翡继续出去守着,拿着墨条研磨起来。
莫浅站在桌前,对着那张白纸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沉思,她面色镇定,心头却有些发颤。
前面不过是铺垫,这会儿才是真正的肉戏!
姐姐不会写繁体字啊,基本上就是半个文盲……只可惜,除非一辈子不写字,否则这事瞒得过柳怀安,可瞒不过红翡……不把这些问题解决了,事情办到一半的时候被身边的人坑一把,那她才死不瞑目。
赌一把了!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咬牙专注的将腹稿书于纸上。
柳怀安立于她身侧,微微偏过头,借着淡黄的烛光,目光在少女稚嫩却又透露出成熟气息的脸上徘徊,不经意间,那道血色未褪的刀痕映入他的眼。他凤眸微眯,又想起了方才她那番话,忙低下头看她在写些什么。
纸上慢慢出现了一行行简体字,柳怀安惊讶的一愣,抬头看了莫浅一眼,却是并未出声。
当日在当铺画押,莫浅心慌意乱,今日写东西的时候一开始虽然害怕,笔迹有些凝滞,到后来心一横,却是将原主的一些习惯带出来了,竟是渐渐流畅。
她写完以后,也不看柳怀安,径自走到桌旁,替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大口的灌下去,握着茶杯的手在不断发抖。
正常人就算有疑惑,也会隐而不发的观察上一段时间吧?她要的也就是这个时间差而已。
柳怀安……我这都掏老底来替你家小姐报仇雪恨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至少……至少等姐姐干完这件事!
书桌旁,青隽青年凤眸低垂,纤长双手展开风干了墨迹的宣纸,凝神细看,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室内静怡,只能听见院子里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良久,良久,柳怀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宣纸看向莫浅,“小姐上面所述,能实现?”
这算是……过了一关?
莫浅暗暗呼出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他看不懂简体字……不管柳怀安是被她这部分计划所动,决定先不跟她算账,还是有其他想法……
上了姐姐这条破船,想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道,“柳管家也通经济,觉得此事可行否?”
柳怀安闻言沉默片刻,不答反问,“小姐要将这个呈上?”
莫浅点了点头,“还要你替我誊抄一下。”
柳怀安蹙眉道,“此事不妥!”
莫浅闻言笑了起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柳怀安的顾虑,这完全是在刀尖上跳舞,这事要让百官知道了,怕是想把她给剁来喂狗。
她笑道,“柳怀安,不玩大点儿,又岂能保住你我性命?”
“你可知……”柳怀安说到这里略有些迟疑,却又想起了莫浅一开始就说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莫浅点了点头,显是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她道,“我既承认了是莫家女,自然会一力承担后果。”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柳怀安,她张口就要六十万两银子,天知道她现在那十两银子还是柳怀安的人给捡回来的,“只是你……”
“怀安定不辱命!”
莫浅要的就是这个承诺。
搞定了柳怀安,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说的轻松,可说服于宪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柳怀安忠于莫浅,会对她纳头便拜,可于宪是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
可于宪这种君子,她还真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在他面前讨到便宜!
于宪一事不论,白家暂时不再往来才是报恩,而不是报仇……前院那堆讨债的,向家、十七商行,她能用上,目前却还不占主动,还是冷一冷为好……徐家估计不会来人……
她现在是满头的虱子,不管了,一只一只的慢慢抓吧……好歹她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了不是。
不对!徐家怎么可能不来人!
意识到这个,莫浅如蒙雷劈,钱债好还,情债难偿。亏得她当日没把话跟徐四夫人说死,可如今要怎么才能打消那个少年的心思?
她向柳怀安慎重交代,“明日我去见于先生,在这件事办成之前,我谁也不见,特别是徐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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