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声张,我去问过老太爷的意思再说。想来咱们老太爷现在还不至于就老眼昏花不识人了。”
白二夫人在成亲后方才学医,却是天分极高,苦学十余年,如今上了年纪,外名声渐大,在白家也是日渐硬气。
在白家,白大夫人、三夫人,便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白四小姐都不敢闯的老太爷的院子,她却是可以不经通报便直行而入。
这百年老宅后堂的正屋前有一株参天古树,便是这炎炎夏日,屋子里也是极为凉快。
天色已暗,屋内燃亮烛火,白老爷子正在堂屋里喝茶,见到是二儿媳妇进来,只慢悠悠的拿着紫砂壶对嘴饮了一口,才开口道,
“事情都查清楚了?”
白二夫人心头有气,姿态虽恭敬,说的话却不客气,“不清不楚的一件事,怎么查的清楚?媳妇儿是查糊涂了。打折了人手臂的人莫非不是老太爷,而是我那不肖子?”
被儿媳妇儿问到脸上,老太爷半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他道,“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躲到个女人身后,他就不该受点儿教训?”
“原来老太爷也知道那是个女人!”白二夫人硬声道,面上不自觉的染上几许怒气,“我还以为老太爷已经老眼昏花的不认人了呢!”
老太爷被堵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无赖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打折了人的手,让白良姜赔人家,也不为过吧?”
听老太爷装聋作哑的转移话题,白二夫人胸口的火气更甚,她今日可算是找着儿子那身痞气的根源了,这白老爷子看似道貌岸然,骨子里跟他孙子没两样。
她咬了咬牙,“老太爷,您也别装糊涂,咱们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儿。那个女子分明……”
“分明是自己撞上来的?”老太爷截断她的话,“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的看不出来。”
“我说的可不是这一桩!”白二夫人实是被白老爷子磨的火大,她按耐不住的道,“老太爷前些年还替莫家小姐瞧过一次病,我就不信您认不出来!”
“你是说那是莫家失踪的小姐?”老太爷眉毛一挑,惊讶的问道,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像不像,莫不是你看眼花了?”
白老太爷明显睁眼说瞎话。
白二夫人气结,正欲开口,白老爷子却是摆了摆手,“万珍,跟你说话,我猛然间竟然想起一件旧事。”
白老爷子自顾着开口,白二夫人虽敢跟老爷子呛声,心中对老爷子到底是敬重的,不得不安耐住性子听下去。
“那时候,正是你与厚德成亲前夕。莫大老板备下重金,请我过府诊治病人。当时莫府抬来的银子是一万两!我看那病人衣衫褴褛,莫大老板又是叠声相求,还道是莫氏族亲。直到那人病愈,我才知道,那不过是一过路的行脚商人。”
“莫大老板虽有善名,却也不至于随便在路边捡个人就为其耗费万金,好奇之下我便问莫大老板这是为何。莫大老板当时苦笑不迭,原来此人做买卖赔光了银子,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妻小,已是走投无路,他知道莫大老板富甲天下,寻思着总要给家中老小找个活路,便把主意打到了莫家的饭馆。他在莫家饭馆叫了一大桌饭菜,将随身带来的毒药掺入其中,只等他断气,便让同乡回乡去报信。”
“你看,这人一旦被逼上了绝路,就连性命,也是要拿出来赌上一赌的。而有的人,却是免不了被盛名所累呐!”
白二夫人闻言似有所悟,一时间却是想不明白,她想了想道,“您是与莫大老板有旧?”
白老爷子笑的十分狡猾,“我通共也就上过莫家两次门,哪儿来的交情。”
“可是,”白二夫人凝眉道,“您还是留下了她。”
白老爷子无耻笑道,“我老啦,老眼昏花,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看清。”
这会儿您又承认老眼昏花了?
白二夫人心中腹诽。
此事如今搅的京城暗潮涌动,她亦是心神不宁,白老爷子虽已有决断,她却是忧心白家一不小心被卷了进去,她张了张口争辩道,“咱们真这样只做不知?莫氏票号不知牵扯了多少人的身家……”
“一群老鬼斗法,跟个小姑娘有什么干系?”
“您不也说有的人总要为盛名所累?她既是……”白老爷子打断她的话,挥挥手道,“没事你就去看看良姜,莫要落下了什么病根。”
白老爷子意决,白二夫人无力再做争辩,虽有不甘,却也只能依言退了下去。
过了不久,白二爷自门外走进来。
看见自家二儿子,白老爷子皱眉叹息道,“你媳妇儿心太正,心正是好事,太正了只怕是祸非福。”
白二爷闻言恭声道,“都是儿子没有教好。”
白老太爷闻言瞥了自家儿子一眼,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他自来不管儿孙院子里的事,今日提一句,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就让自家儿子给堵了回来。想到若不是自家儿子护着,这二儿媳妇的脾气也不能十多年如一日,他也懒得再说,问道,“你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