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要说忱哥儿的外家待他们父子俩那是真没话说。
尤其是忱哥儿,知道他们家过得艰难,每次去都没有空嘴儿的时候。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忱哥儿这个外孙子,连亲孙子都眼巴巴地看着,更别说老两口儿了,掖着藏着的没少填补忱哥儿。
三个大舅哥儿更是不错,替不懂事的妹妹也不知道暗地里陪了多少不是,对忱哥儿也是好得一塌糊涂的。忱哥儿喜欢舅舅家,尤其是三个舅舅随便哪个都乐意给他当大马骑,把他顶在肩上,抱着脖子满院子里跑,简直是太欢乐了。
就连他也很是喜欢岳丈这一家子,要不是如此,王氏怎么会入了他的眼?不然便是他爹也不许的。一家子忍让,无非是为忱哥儿留个后路。
而他自己是少小就一路腥风血雨逃出来的命,很是珍惜这种亲人间的温情。
小心思谁都有一些,只要不妨大碍便不会轻易舍弃。尤其是他们家落魄的时候,王家人还肯这么待忱哥儿这个外甥,比起那些富贵时绕在身边,落魄时视而不见的不知强出多少去。。。
“好,咱们去姥姥家!”石初昀觉得他也该去一趟了,他好歹出了趟远门,回来也很该往岳丈家走一回,原本人家可没嫌弃过他这个女婿,再没有他回来就嫌弃人家的。
忱哥儿欢呼一声往他娘那跑去了,小孩子看着小,可腿脚儿却并不慢,一转眼小身影就不见了,只听见一路兴奋的叫喊声。
“以前可没这么欢实!”石初昀按了按头,这儿子自打在妹妹家跟二肥那只小老虎疯玩了一段日子后,整个人都变了。虽有时候还有些沉静,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大胆和活泼了。
“小孩子就该这样。”
宁远顺势接了句,然后又恭敬地问道:“舅爷可是要准备些什么?”
他从忱哥儿和大舅爷那里多少了解到一点,这王氏不咋地,可她娘家却是个好的,尤其是对女婿外孙好。
既如此,那就不能空手去。
“嗯,乡里人衣食最要紧。准备几块用得上的结实料子,在备上几样吃食,土仪也就够了。”
说完他瞧了宁远一眼,见宁远还等着他继续说,不由拧了眉头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岳母喜欢花色的布料,岳父爱抽旱烟,三个舅子都爱喝一口。。。
两个大姨姐关系都过得去,大连襟人不错,常在庙前摆个摊子,时常拿些摊子上的东西来。”
当然这也和他年节时帮着写春联有关系,他写得春联大连襟拿去买卖了也会意思一下,不过钱都进了王氏口袋,谁让人家是亲姐妹呢。
“二连襟家里开个小杂货铺子,平时少来往。。。”
以往他去岳丈家总是由王氏看着办,一来家里的钱都是媳妇管着,二来他也没什么可张罗的。
如今不一样了,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全在宁远手上,王氏半分没沾着,财物更是在他自己手里。如今他才体会到有钱有物,料理人情往来的好处。
妹夫把这个得力的管事派给他,也是让他学着办事,他们家早晚回旧京老家去,没得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呆会儿我去肉铺割几斤肉吧,这工夫农忙很累人,他们平时舍不得吃肉。。。”石初昀敲着桌子又想到这一茬。
“一会儿,咱们先去街上转转。”宁远答应一声,先去准备了。如今他们舅爷出门在不能坐乡下牛车去,他现在就去雇骡车。
王氏那边听了儿子带回来的话,自是满心欢喜。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男人肯陪着回去再好不过了。
且不说她如何忐忑地等着,外头宁远招呼一声:“忱少爷!”忱哥儿就欢快地撇下她娘跑出去了。
如今忱哥儿的衣食住行她几乎插不上手,忱哥儿那么多好衣裳她给穿过两次就被宁管事给鄙视了,以后再不让她经手了,他自己亲自照管忱哥儿的吃穿,忱哥儿竟也喜欢他。
宁远抱着忱哥儿到了前院,在他的衣裳箱子里翻看着。因今天是去乡下走亲戚,要体面又不能太娇贵了。
他翻捡了一通,给忱哥儿换了身牙白的细布里衣,底下是油绿的开档裤子,外头套了件果绿藤叶葫芦纹的棉绸小袍子,脚上换了双适合玩耍奔跑的皂面小猫戏蝶纹的鞋子,因还没留头发,便在脖子上挂了个银项圈,项圈上坠着好些个小银铃铛。再在腰间挂个小锦缎荷包。
忱哥儿自己就急切地张罗着往里头塞糖果,嘴里还嚷着:“给哥哥,给姐姐。。。”
他说的哥哥姐姐是王家的几个孙子,孙女,平时和忱哥儿一起玩儿的,还有邻居家的几个常玩儿的小孩儿。
“忱哥儿乖,真懂事,不过咱们荷包太小了装不下,等下咱们装在车里好不好?”宁远瞧着这小爷儿是个有良心的,倒也乐意哄他。
等他打理完四色表里,又装了些土仪,那边石初昀已经准备好了。
宁远在门外跟王氏说了一声,说他们舅爷和小少爷先去肉铺转转,雇了车就回来接她,让她安心等着。话是好话,可王氏怎么都听出一股子警告她安分呆在家里的意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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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这条街上主要都是裁缝铺子和笔墨铺子,离着烟火味儿远了些,须得往再下头走一段路才有热闹的小集市和街面。
反正骡车要比牛车快不少,他们三个便一路走着看过去。最后,宁远还是先雇了车跟着,石初昀先在肉铺子里割了三斤五花肉,十斤雪白的板油,肚子里常年缺油水的人可不是最爱这个?那精瘦的肉虽好吃,但到底比不得这个。
又想了想,岳母虽然养了不少鸡,每次他们去也都杀一只,可一家人能吃上一两块也就没了,于是,他又买了两只宰好拔了毛的肥鸡。
还出乎宁远意料的买了一只卤好的大猪头都装到车上,根本没往什么点心铺子去。
宁远瞧着这大舅爷的行事不由点点头,确实是个务实的。他自己也是苦过来的,不然也不会卖身为下人了,自然是知道这庄户人家吃饱、吃够,可比吃的金贵要紧。
王家男人多,孩子也不少,干得又是下力气的活儿,肉再多能吃几口?倒不如熬出油来每顿添一勺,饭菜也吃得香。
还有点心,寻常人家吃什么点心啊,饭能吃顿饱饭就谢天谢地了,没得糟蹋了钱!
石初昀又在街口打了一葫芦烧酒,二两烟丝,扯了几块粗些的蓝的、灰的,皂色的素布,还有几块花布,让店家包了,便往回走了。
这些东西加上宁远准备的,算是相当丰厚了。
王氏上了骡车,看着车后一大堆的东西拿眼觑了抱着儿子端坐的男人一眼,心里多少明白了些,这男人以后便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买了这老些东西,就是她自己娘家她也不免心疼一二,可这人一个钱儿都没跟她要。这是人家不差钱儿啊!
宁远不放心大舅爷带着这些东西出城,自然是要押车跟着的。他们在府里谨慎惯了的,赶车的都是男人,身子强健,图财害命也不是没有的。
他问过石初昀可能在乡下呆两三天,便又回头给爷俩收拾了一箱子换洗衣物用具,连从夫人那回来时带回来的被褥都打包塞进车里。非说这是夫人的规矩。
石初昀十岁以前的家境还不错,对这些规矩也不算陌生,此番捡起来虽有些别扭,但也很快适应了。
跟张家打了个招呼,一家子便出城去了。
王氏左看看,右看看,尽管是去她娘家,可怎么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搭头,别提多憋屈了。
骡子健壮,尽管拉的人和货不少,跑起来却也轻快。因宁远送到后要跟回来,这来回的脚程可是多赚十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