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才方至春分,未近清明,还是寒意未卸的时候,火盆虽然已经熄了,衣衫却仍然厚着。刘盼却只觉得自己犹如身处酷暑,被架在火上烤着,汗水须臾间浸|湿了衣背,禁不住喃喃着:“这可怎生是好?”
他心内犹存对吴川王的敬畏,虽然确实觉得自己这皇位来得名正言顺、无可指摘,本身是天命所归,可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却是一时之间无法变更的。吴川王便是他攀不上的高山、跨不过的深堑,几日前刘颐的动员虽是在鼓舞百官大臣,可又何尝不是让他也寻得了振奋的理由呢?
可是之前好不容易提起的那点振奋,却又在如今变得烟消云散。与其说是想不到,不如说是刻意地不让自己去想,新季距离元都,究竟只有多么一点的距离……而他本人距死亡的威胁,又有多么近的距离!霎时间心内满是惶恐,再想不起自己的皇帝威风、权势甘甜,只是一迭声地问道:“张常侍,你没有听错罢?吴川王怎会这么快便举兵了呢?他怎么会这么快便到了了!”
张常侍不禁有些诧异,行礼道:“臣下所说并无虚假,此是前线加急战报,送信的小卒正在前朝休息,陛下若是想了解更多,臣下可召他前来问询……”
以他想来,陛下毕竟是那般的出身,龙潜于野,三十多年来未曾经历过什么大事,又曾托庇过吴川王,如今忽逢大事,一时之间言行不当,也是情有可原的。遂拿出十二分的恭谨态度来,好声劝道:“陛下毋须担忧,如今奏报已言,两军交战是在怀宁县,距元都尚有一百五十里。正午时间交战,如今已是傍晚,想必是胜是负,也已分出个结果来了……纵然无果,如今也定然已鸣金收兵,陛下只要连夜派下指令,命各处虎贲前去支援,吴川叛逆的项上人头,也早晚会送到陛下案上!”
话音未落,便招来了拂煦一声冷笑。
“张大人倒是一张好口条。”他拂了拂袖子,不紧不慢地道,“只是陛下如今恕奴婢大胆一句,张大人虽是出身功勋世族,这战场可是从未上过的。如今能做这中常侍,亦不过是家族余荫罢了。怎么到了陛下面前,张大人却将这战场形势说得信誓旦旦,活似自己十分笃定,虎贲军去了战场,便能取得吴川王的人头……虽则虎贲骁勇,又向来只对天子效忠,奴婢心中也是相信他们能力挽狂澜的,只是张大人这般说的时候,可有考虑过自己家中的一位娇妻、两位美妾?”
张常侍怫然动色,厉声道:“老东西这是何意!?”
拂煦脸上并无殊色,只微笑道:“张大人莫恼,便是您称我一声‘老东西’,奴婢要说的话也是不会变的——陛下可知道,张大人家中妻室乃是吴川叛逆身边国相卢氏之女,而他那两位美妾,更是十多年前吴川王待宴所送的呢?”
刘盼顿时又惊又怒:“张常侍!拂煦说的可是真的!”
张常侍顿时气红了脸:“我妻我妾,自有她们的来路,我为夫君的尚且不究,你一个太监,竟管起臣子家中的事情来了!陛下若是问,臣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妻确为卢氏女,我妾亦为吴川王所赠,可若臣子有一点私心、臣子妻妾有一点不端之事,不必陛下问询,臣子自当拔剑清肃!”
拂煦在旁,不咸不淡地道:“张大人不必如此着急上火,奴婢并没有说您与妻妾私通吴川王,只是问上那么一问而已。若是张大人果真有不端之事,想必督查司早已报上来了,先帝自会处置,也用不着为陛下磨刀。”
张常侍怒气升腾,后槽牙磨得出了响声。拂煦倒是好言辞,生生将事情从他妻妾扯到了他自己身上,从怀疑两人身份到怀疑自己的忠心……这老奴幸好年已老迈,又十分多病,否则凭这么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口,再得了皇帝赏识,日后会把持朝政,也是未可知的事!
刘盼听见如此说法,倒是松了口气,只愁眉道:“如今可怎生是好?”
张常侍道:“事态紧急,也不拘规矩,臣下已命人去请了田、马二位丞相并诸位同僚,共商此事。还请陛下移步大殿……”
刘盼连声道:“这样便好,便好。可有请瑶川夫人来?”
张常侍心想,瑶川夫人受先帝宠信,位列朝堂,插手朝政,已是令许多人不满了。因着这女人手伸...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