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立刻知道瘴气的主人是谁了。
杀生丸俯首看了看胳膊处,淡淡回道:“断了。”这毫不在意的口吻哪像在说他自己。
“我当然知道它,它断了。”反观子言,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我的意思是说,怎么会断呢,凶手是谁,什么时候断的?”
看着眼前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人,他却淡淡反问:“知道了又如何?”
“这……”想不到杀生丸竟会有此反问,子言不禁语塞,沉默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你,你告诉我凶手是谁,我可以……”想了想,她道,“我可以为你报仇啊!”语毕,不免觉得这话自己都听来可笑至极。连他杀生丸都失了一条臂膀,她不过一个捉鬼半吊子人类,能帮人家报什么仇?
没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大放其词,欧阳子言啊,你果然是个蠢蛋。
杀生丸听罢,并没有讥笑她的意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断臂,是他当日与犬夜叉初次争夺铁碎牙所致。本以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得到父亲那至高无上佩剑的继承者。殊不知,他竟连剑柄都碰不得,一怒之下化成犬妖原型与犬夜叉撕斗,本该稳操胜券,却被他用铁碎牙斩断了左臂。不知为何,明明应该重新生成出来的手臂,却迟迟不见动静。但那又怎样,他堂堂杀生丸,不会因断了一只胳膊而妖力衰减分毫。
从未恨怒,也从未想过报这断臂之仇,甚至觉得,能够将他杀生丸伤害于此,不亏为铁碎牙。从那之后,不间断的与犬夜叉周旋,从夺刀,到想要毁刀,一直延续到现在。期间被奈落趁机利用,又险些命丧牙刀,即便这般,对他来说也无任何埋怨。
唯一心有挂怀的,却是始终不懂,他一向敬仰的父亲,为何不愿将铁碎牙留给自己,却要给那个连宝刀之精髓都难以掌握,甚至不能随心驾驭此物的半妖。对于想拥有铁碎牙的心情,其实早已变淡,只是不能明白想要明白的,所以,至今亦不能释怀。
“不必了。”杀生丸道,“没有这个必要。”
偏偏,子言与犬夜叉一行是朋友,自然多说无益。
朋友?
杀生丸暗自怔了怔,“朋友”,对他而言何其陌生、何其遥远,自己怎会突然想到这两个字?
子言道:“这么说,你已经替自己报了仇?”
也是,对方将他伤成这样,哪还有活在世上的可能,早该投胎去了。
杀生丸却未给予正面回应,只道:“此事与你无关。”
这样的回答,令得子言吃了一惊。要是按他的性格,此时的答案应该只有一个“恩”字才正常。但他竟然说与自己无关这么多个字,那么弦外之音便是,他没有报仇成功了?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连杀生丸都对付不了?
难道!?
“那个人是奈落吗?”她急切问道。
杀生丸怔了怔,原本是想用句冷言冰语结束这番谈话,怎料子言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敏锐,竟然听出了话外玄音。杀生丸回道:“凭他那身污秽之躯,岂能伤我分毫。”说着,他便想将外衣穿上,免得又引来更多问题。只是衣服实在湿得彻彻底底,沉重的棉衣料紧贴他的皮肤很难拉上去,扯了好几下才好不容易盖住了断臂。
谁知子言一把将他衣服扯下,使他两只袖子搭在腰上,整个上身瞬间完全暴露:“难不难受呀,你换一件吧,这么湿的衣服怎么穿?”
杀生丸被她这举动弄得眉头紧了又紧,他还从没被别人如此强行宽衣过,而且,对方还是女子。想来,也没有谁敢在杀生丸面前这般随意放肆,更没有哪个女子能像子言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以至于他立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为此动怒,不免小题大做,但不闻不问的话,眼前之人又会做出怎样让他窘迫的事来,那真是极难猜测。看着子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杀生丸不禁心揣,难不成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对这男女之事毫不在意吗?
一蹙眉,暗讽自己何时这般拖泥带水,他杀生丸岂能被一个区区人类女人摆布!
正欲开口说话,却又被她抢言了。
“怎么会这样!?”只见子言一只手猛然按在杀生丸的胸膛之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另一只手拿着他脖子上的吊坠。那吊坠便是当年欧阳子言送给他的临别赠物。这实在是她的下意识动作,别无他意。
但杀生丸却是浑身一震。
“已经没有灵力很久了。”注视着毫无生气的“言”字型饰物,她仰头问道,“杀生丸,你用它了对不对?不对,是被用才对。这东西只有在主人受到猛烈攻击而不能抵御时,才会开启自动保护功能。”咽了咽唾沫,再次追问道,“你受过怎样的袭击,是谁袭击的你的,难道这手臂就是那时断的吗?”
不太像啊,吊坠上的灵力被用的时间起码超过了两百多年,手臂的伤口才结疤不久的样子。
“恩。”杀生丸只淡漠地回了她这一个字。
子言愣了半响才道:“恩?!这,这算什么答案,不该是‘恩’吧?”
注视着她因惊慌而放大瞳孔的双仁,杀生丸突然觉得,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在何处见过呢,每当自己遭遇凶险,定会见到这样的眼神。对了,是邪见和铃吧,那么,这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前未曾想过,是因他对周遭的事物一向无视,现在关注,也因外物已被他遗忘,只留眼下。
人类,似乎称其为担忧,亦或关怀。
杀生丸想罢,将头微微下垂,问道:“你,在担心?”
“当然担心啊,你的手臂断多久了?”子言道,“我记得一般大妖怪的再生与自愈能力都相当厉害,你怎么还没长出新的?”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抚伤处,但又怕自己指间自带的灵力通过伤口传入杀生丸体内,只得忍下。
他依旧不去回答子言的疑惑,继续问道:“为何。”
“什么,为何?”子言愣了愣,随即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担心你是应该的呀。这有什么好问为何的?”顿了一顿,她道,“是说你,怎么总是避重就轻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真心想帮你的。好吧,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起码你告诉我对方是怎样的妖怪,下次我遇到,一定替你出气!”子言越说越愤慨,全然未能注意到杀生丸的情绪变化。
一把挥去她压在自己胸上的手掌,杀生丸侧身向旁移步:“我已说过,此事与你毫无关系。”许是这“朋友”二字,他听来极为刺耳,是以本来和谐的气氛,瞬间犀利。
也不知是他的力道太重,还是子言所站的位置恰巧凹凸不平。杀生丸方才的一挥手,使她身子向后倾了倾,另一只手只得紧紧拉住吊坠的绳线,就在杀生丸突然移开之即,子言不得不被绳子带着身体,整个人向前扑去。
“哎!”她现在哪能琢磨透这座“无底深渊”的心情,前一秒还这么温柔相对,后一秒是说翻脸就翻脸,连个过渡都没有。
杀生丸见状,立即转正身,右手揽住了她的背脊,子言刚好撞入他的怀中,脸颊紧贴他之湿漉漉的胸口。
虽然被他拦阻,所幸未摔在地上,却还是因他突然打掉自己的手,才险些摔倒的,所以子言的语气极为不满:“你干什么呀!”要不是念在他还是“伤患”的缘故,恐怕这时还得拍他一下。
对上杀生丸亦能放肆这般,恐怕只有子言才有这样的胆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