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酒得到允许,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片吐司,只咬了一口就将其放在碗里,又去夹香酥的烤肠,同样只咬了一口,又去夹别的…
薄书砚在一旁看得直蹙眉,他从不知道,这姑娘吃东西的习惯这么坏撄。
但他没有阻止她,一向不爱吃早餐的他竟也被挑起食欲,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吐司,优雅沉默地吃了起来。
傅深酒嘴里塞得满满的,触及到薄书砚的视线,就朝他弯眉一笑。
分明就是最纯真最没有戒备的样子。
薄书砚一片吐司还没吃完,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客厅拿了手机,接电话。
深酒侧首去看他,刚好看见薄书砚正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盯着她。
手腕一抖,吓得深酒夹在筷子间的烤肠都掉了。
可她转过去再看的时候,薄书砚已经没再看她,阔步进了书房,还关了门偿。
深酒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但再没心思吃东西了。
过了好一会儿,薄书砚还没出来,于是她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包,敲开了书房的门。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薄先生,先回去了。”
彼时,薄书砚正在看闫修传过来的档案,听了她的话,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头都没抬一下。
深酒压了一束发在耳后,垂眸轻声说了一句,“薄先生,谢谢你。”
不仅是谢他的早餐,更是谢他对那件事的大度,还有昨晚对她的耐心照顾。
虽然傅深酒不知道薄书砚是不是已经真正原谅了她,但她知道她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薄书砚突然抬头看她。
四目堪堪相对,傅深酒飞快地错开了视线。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薄书砚双手交握、后靠进座椅里,笑。
“……”深酒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点了点头,“薄先生请说。”
薄书砚沉吟了下,沉沉眸光在手提电脑上的屏幕上盯了一会儿,这才合上电脑站起身,长腿阔步地走向傅深酒。
“你先抬头看着我。”薄书砚垂眸盯着她,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深酒一怔,还是顺从地抬眸与他对视。
可刚刚与他接上目光,深酒只觉得他眼睛里似乎有噬人却不动声色的深湖,几乎要将她整个溺毙了。
深酒没忍住,视线下滑,就一眼瞄到了男人凸起像颗小石头的喉结…
她的耳根莫名一热,移开了视线。
薄书砚眯眸盯着她,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深酒再无法躲闪,只是长睫越颤越厉害。
薄书砚俯身,将自己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傅深酒的耳垂。
他嗓音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调调,他问她,“你和林复君,或者说,你和萧公子深情对望的时候,也需要他像我这般来帮你完成么?”
深酒的身子猛地一颤,然后她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僵住了。
薄书砚眯眸、撤身,粗粝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滑离傅深酒皮质细腻的下颌。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引得深酒一阵颤·栗,她身子一软,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直至薄书砚将双手抄进裤袋,深酒才缓过气来。
她牵起一个笑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深酒不知道薄书砚他到底是指林复君这个人;还是在指萧邺森这个人;或者他所提的两个名字,根本就是指的一个人。
还有深情对望……
她就知道,薄书砚不可能轻易放过那天的事情。
不过,她没有权利埋怨谁,因为那确实归咎于她自己。
就算薄书砚将那件事情记一辈子,也无可厚非。
哦,她和薄书砚,哪有一辈子。
有的,只是一阵子。
傅深酒噙着的笑容不达心底,她望着薄书砚的视线也分明没有焦距。
薄书砚等不到她的回答,轻笑了声。
算了,有些事情,他暂时不想管。
且放过去。
“不必放在心上。”薄书砚的嗓音变幻得柔和而平易近人,他安慰傅深酒,“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想回答就罢了。”
指尖掐进掌心,深酒扯了扯唇,终归是找不出字句来回答。
薄书砚看了眼她手中捏着的包包,问她,“你想去哪儿?”
因为有方才的铺垫,导致深酒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就觉得薄书砚的问句里似乎有言外之意。
他是觉得她着急要走是为了去找萧邺森么?或者……
但既然薄书砚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她也就顺势装聋作哑。
没有人自己往枪口上撞的道理不是。
眸光轻闪,深酒皱了皱鼻子,“当然是回家,我总不能一直赖在薄先生这里。”
她也是有洁癖的人,昨晚没洗澡就睡觉她暂且忍了,可身上的这身衣服,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换了的。
再说,要她一直和薄书砚待在一起,她会觉得煎熬。
不过想想,薄书砚自有他的气节和风度。
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么旖旎暧昧,可偏偏什么也没发生。
“回家?”薄书砚挑眉重述了这两个字,“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回去?”
深酒清瞳铮亮,毅然点头。
“好。”薄书砚回到书桌后坐下,重新打开了手提电脑。
“……”深酒抿抿唇,轻手轻脚地关上书房门,径直走了。
听到套房的大门关上,薄书砚站起身,也走出了书房,在套房大门后站住,姿态悠然地点了根烟。
……
十几分钟后,傅深酒凭着记忆回到了薄书砚的套房门外。
一张小脸上布满了纠结,在敲门与转身离开之间挣扎了一次又一次。
她现在终于知道,早上起床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她出酒店时、一路上碰到的“说外地方言的外地人特别多”!
如果不是因为出租车司机竟然不知道去往大名鼎鼎的“中央御园”的路线!
她可能还一直蒙在鼓里!
特么的,她才是那个名副其实地“外地人”!
薄书砚趁她睡觉的时候,居然将她带离了雁城,到了郦城!
在外人面前伪装得再完美淡然的傅深酒,这一刻也忍不住想炸毛。
回想昨晚从薄书砚问她要不要一起走那时候开始,事情就已经不对了,可薄书砚和那个Kevin就是不提醒她!任由她跟着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也就罢了,刚刚她跟薄书砚告别说要回家,薄书砚居然对这事实只字不提!
她还天真地以为,薄书砚已经很大程度上原谅她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她昨天离开家的时候身上只带了零钱和手机,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回去。
薄书砚肯定也清楚地了解了这一点……
深酒欲哭无泪地看了眼紧闭的套房大门,愣是拉不下脸去敲门。
心中的怨念越加深厚…
薄书砚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
之前薄书砚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已经让她神思晃荡,这一刻发现自己被戏弄,深酒又羞又委屈。
“薄书砚,你混蛋,你……”
啪嗒一声,门开了。
深酒愕然看了一眼挺立在门后的薄书砚,硬生生地将余下的几个字吞下去了。
“薄先生,要出去啊?”深酒瞬间变脸,朝他温软一笑。
“怎么回来了?”薄书砚疑惑地蹙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东西忘带了?”
“……”这一瞬,深酒的表情就有点绷不住了。
她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再老再成熟的男人,也会有玩性大发的时候。
你看现在,他玩儿她,玩儿得多乐在其中。
或者说,薄书砚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是在变相惩罚她么?
可,她昨晚不是已经被“家暴”过了么!
薄书砚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欣赏着深酒隐忍的变幻表情,实实在在是被取悦了。
“薄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玩。”深酒瞳眸灼亮,带了点浅笑仰看他。
那模样,有点生气前兆的意思。
薄书砚从未见傅深酒有过这样的表情,不免多看了两眼。
姑娘明明愤怒地想冲上来抓他咬他,偏偏还摆出一副笑脸。
这样喜欢隐藏自己情绪的女人,不生动,却偏偏不乏味。
薄书砚单手插袋单手擎烟,侧身立在玄关的暗影里,挑眉看着门外那个浑身都在冒刺却不动声色的姑娘。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最真实的模样。
“傅深酒。”在垂眸捻灭香烟的时候,他这样叫她。
深酒死抿着唇,微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了。
薄书砚满意地勾唇,欺身迫近她,“我手上的工作还很多,如果你没有要事的话,我必须关门了。”
“……”深酒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
她都折返回来了,他作为一个大男人邀请她一下会死么?是不是会死?
薄书砚精准地捕捉到她瞳眸中的光线变化。
挑唇,他退了一步,然后抬手拉过门就要关上…
深酒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看门缝就要完全合上,她向前猛走两步,用了最大力气去推门。
她还就不信那个邪了,她今天偏要进这个房间!
门被轻易地推开,门后的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早已侧身让在一边。
大门被摔得哐当一声,惯性地弹了回来。
薄书砚虽然一直含笑看着傅深酒,但是未卜先知似得、抬手将门挡住了,以免它撞到傅深酒。
傅深酒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看到薄书砚隐隐含着嘲弄的笑容。
深酒蓦地就想起连日来的种种,顿觉心力交瘁又十分委屈,情绪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平日里温淡有礼的外衣被她尽数抛开,小女儿家的任性脾性蓦地就涌了上来。
但她忍住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就是她落了下风。
无论是最初想方设法要嫁给薄书砚,还是昨晚自己没有拒绝坐他的车,都是她自己错在先。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迁怒薄书砚。
毕竟,薄书砚只是没有她所期望的那么好心而已。
罢了,不能矫情。
深酒蓦然安静下来,然后侧身绕开薄书砚,快步进了卧室,然后将门锁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看着那姑娘的背影,很意外,薄书砚并没有因为得到了预期的效果而满足。
相反……
薄书砚关上门,将傅深酒刚才进门时不小心弄掉的手提包捡了起来。
简单大方的款式。
轻勾唇角,他想起从昨夜到现在的种种。
虽然将她带过来的念头不过是一时兴起、顺水推舟,但他方才的做法实不是他以往冷酷而寡漠的作风。
他在这个姑娘身上,花费的心思似乎有点过头了。
薄书砚兀自轻笑了声,然后从皮夹里摸出一张黑卡和仅剩的两千元现金,整整齐齐地放进她的皮夹里。
抬步,他走到傅深酒所在的卧房门前,敲了敲门,然后将包放在了地上。
再然后,他回了书房。
偌大的套房,突地就安静了下来。
……
深酒其实只用了三分钟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平静地理了理乱糟糟地头发,就起身去开了门。
她甚至在开门前换上了一贯温软有礼的笑容面具。
但,门外没人。
只有她的手提包,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深酒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
她知道,薄书砚在里面。
敛尽笑意,深酒俯身捡起包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果然,里面多了一张无消费上限的黑卡和一叠现金。
牵唇一笑,深酒抽出十张现金,将剩余的现金和那张黑卡一起放在了醒目的位置。
但最后她想了想,独身在外又对地形不熟悉,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清高而拒绝更好的安全保障,实没必要。
她留下了黑卡和现金,以防万一。
左不过,回到雁城以后,再还给薄书砚就是了。
……
没有同薄书砚告别,薄书砚也不需要她的告别。
深酒是在当天上午就离开了酒店的。
由于昨天出门匆忙没带身份证,加上郦城是一座新开发出来的城市,让深酒在选择交通工具上受了限制。
她辗转打听了好些人,这才到了汽车站,买了下午一点出发、开往雁城的大巴车。
……
下午两点的时候,Kevin从汽车站回来,薄书砚仍旧坐在手提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他微微有些晃神。
他抬起头,“走了?”
Kevin恭敬地点点头,“我一直跟着太太,直到她所坐的大巴车驶离汽车站,我才回来的。这是那辆大巴车的车牌号。”
说完,Kevin将手机上那张照片举给薄书砚看。
薄书砚瞟了一眼,抬手摁住眉心,默了下才问,“就这样?”
Kevin一愣,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再派辆车跟着?”
见薄书砚没反应,Kevin抽了口气,“或者,我这就开车跟上去?”
薄书砚摆摆手,轻笑了声,“不用。备车吧,三点在长郡酒店有个会。”
Kevin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薄书砚,欲言又止默默退出了房间。
确定自己离薄书砚够远的时候,Kevin给闫修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年轻帅气地外国小伙子在酒店走廊转角处一声哀嚎,“闫大哥,你快回来~~”
闫修眉眼轻抽了抽,“又怎么了?”
Kevin用不太利索的中文,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了。
闫修那边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Kevin追问了好几次,闫修才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以后有事记得都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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