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了出来。可是,一连几次我都没能够着木桥。但我不能放弃,放弃的结果就是要被大水冲走或是被河水淹死。大概过了有三四分钟,还是没有够着木桥,我害怕极了,因为在这片荒野的工地上,除过那些建桥的工人,多少天里都看不到一个人从这里走过,可是那些工人都已经放假了。我想哭,但这生死之际不容我哭。
这时,有一位小姑娘从桥上走过。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的上衣,就像一片鲜红的霞光闪现在我的眼前,让我顿时有了生命的希望。我放弃了去够木桥,而是把一只胳膊伸得高高的,好让她能看到我。小姑娘走了过来,看着我在水里挣扎着,从容地从垮塌的围栏上撇下了一根一米来长的细木棍,然后将木棍伸给我,我一下抓住了木棍。她用木棍把我拖到了桥边,双腿跪在桥面上,用手把我拉到了桥上。
这时,我才看清这女孩和我差不多大,穿戴整洁,身上干净得一尘不染,特别是人长得实在是好看极了,一看就不是乡下的孩子。乡下的孩子总是憨憨的,粗粗的,衣着破旧,流着鼻涕。女孩把我拉到桥上,从桥上站了起来,丢掉木棍,用手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朝我看了看,然后一句话也没说,朝着桥那边走去。
许多年之后,我再回想起这幕情景,就觉得这些画面仿佛就是我整个生命的序幕。而这序幕中的人物只有两个,当然不是亚当和夏娃,而我和林玉清。所以,每次见到林玉清,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位在洛河桥边把我从河水里救起的穿着红衣裳的小姑娘。
之后的一连多少天,我就坐在桥边的河岸上,等着那位穿红衣裳的小姑娘像仙女降临一般地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实际上,我真地把她当成了是老天派来救我的仙女。在我四岁初醒的记忆里,这位穿着鲜红衣服的漂亮女孩,就是神奇地出现在我人生记忆中的第一个人。她真地就像是创世主为我派来的那个夏娃。所以,在我整个的一生中,她的身影一直就像一座高大的女神耸立在我的心中。
当然,在我的记忆里,还有我的妈妈和姐姐,还有我的哥哥。我妈和我姐是我那个年岁记忆最深的人。她们和那个女孩一样深深地留在我幼童的记忆里。这也许就是我长大之后一直对女性怀有爱恋和好感的原因。
那时,我们家就像北京猿人一样住在河边山坡的一个窑洞里。那窑洞并不是我们在陕北看到的那种宽宽大大的窑洞,而是随便在靠近山坡的地方挖上一个七八平米,一人来高的洞子,再在洞口挂上一块麻袋片当作门。其实把它称之为洞穴更为准确和恰当。那时,狼特别多,一到晚上,洞外一片漆黑,满天的星空下,到处都是群狼嚎叫的声音,吓得人都不敢夜间出门。有时,狼还会偷偷从麻袋片下钻进洞里,吓得我妈常常整夜都睡不着觉。
本来,建桥工地周边到处都住着工程处职工的家属,可是,后来,工程处在离工地四五公里外的平隆庙那边建起了铁路家属大院,所以,家属们都从窑洞里搬走了。可是,这些都是在我有记忆以前的事,而当我真正看懂看清眼前的这个世界时,整个工地旁边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人。要么,在我记忆的时空中常常会出现洪荒蛮野和地老天荒。是的,太阳一次次地从山那边升起,又从另一边落下,而河水一天到晚一如既往地在蓝天下宽阔的河谷间自由自在地流淌着。我幼童的时光就是这样在洛河河边一天一天地度过。
那个把我从河水里救出的身穿红衣的女孩,好像是注定要跟我有着某种缘分,要跟我的一生紧密地联系。我无忧无虑,一如既往地坐在河边等待着女孩的再次出现,奇怪的是我想见她的动机并不是为了感激,而是想再看看她那动人的美貌。我妈妈整天为了生计而忙碌,我姐姐要帮着妈妈做许多的事,而我的哥哥就好像不存在似地,他上学的地方很远,总是天不亮就出门了,等我晚上睡觉了才回到家中。所以,没有任何人管我。我那次掉在河里差点淹死,他们都不知道。我老是整天一个人在河边玩耍,感到很孤独,所以,我就老是想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希望她能和我在一起。
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个女孩的再次出现,等来的却是我们家的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