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彩票

·德米特瑞兹在想像着下雨的秋天，寒冷的夜晚，和圣马丁的夏天。在那个季节他会在花园里和河边散步到更远的地方，从而感到浑身冰冷，然后喝上一大杯伏特加，吃些腌蘑菇或腌黄瓜，然后再喝一些其它饮料。孩子们带着胡萝卜和萝卜那种新鲜的泥土气味，从菜园里跑过来。然后，他躺在沙发上，从容不迫地翻开一本画报，或是用画报遮住脸，解开背心，让自己慢慢入睡。

    圣马丁的夏天过后是多云阴沉的天气。天天下雨，光秃秃的树在哭泣，风又湿又冷。狗，马，鸡，都是浑身湿透，灰心，沮丧，无处可去；一个不能出去的日子；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沮丧地朝着灰色的窗外看着。这一切是多么地沉闷！

    伊万·德米特瑞兹停下来，看着妻子，说道，“玛莎，你知道，我应该去国外旅行。”

    他开始考虑在深秋之季去法国南部或是到意大利和印度的某个地方该会有多好。”妻子说，“我也要出国，但是，再看看彩票上的号码！”“等等，等等！”他在房间里踱着步，不停地思考着。他突然想到：如果妻子真的出国了怎么办？独自旅行自然是非常地愉快，在这精彩明丽世界上，粗心的女人只会看到眼前，她们脑子里只有孩子，而对旅行本身不会考虑得过多。伊万·德米特瑞兹想象妻子在火车上会带上多个包裹，篮子和袋子；她会因为某些事而叹息，抱怨乘坐火车会让她感到头痛，而且旅行会让她花去那么多钱。

    在火车停在车站时，他总是要跑着去买些开水、面包和黄油。而她却不吃晚饭，因为她嫌太贵。“她从不舍得花我的每一分钱，”他看了妻子一眼，想着，“彩票是她的，不是我的！此外，她出国有什么用？她想要什么？她会把自己关在酒店，不想让我看见她。我知道！”

    在他一生中，他第一次想到妻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相貌平平。她在做饭时，身上沾满着那种厨房里的气味。而他还依然年轻，健康，富有活力，还可以重新结婚。“当然，这些都是愚蠢的废话，”他想，“但是，她为什么要出国？她是怎么考虑的？当然，她肯定会去的，我可以想象，在现实中像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那不勒斯还是克林，她肯定会去的。我会依赖她，我可以想象，她会像一般的女人那样，一拿到钱就会把钱锁起来。她会背着我把钱藏起来。她会照顾自己的亲戚，而对我花她的每一分钱都会感到怨恨。

    伊万·德米特瑞兹想到了她的亲戚。那些可怜的兄弟姐妹、叔叔和姨妈们肯定会一听到他们中奖的消息就会跑来找他们。开始朝他们报怨自己像乞丐一样贫穷，用那种腻歪和虚伪的笑脸向他们巴结。这些可怜又可恨的人啊！如果你给了他们一些好处，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向你要求得更多。如果你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就会诅咒你，诽谤你，希望你遭受各种各样的灾祸和不幸。

    伊万·德米特瑞兹也想起了自己的亲戚，看到了他们的面孔，他过去一直都在用很公正的目光看待着他们，感觉他们是那样地让他反感和厌恶，他想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爬行动物。而且妻子的面孔也让他感到了反感和厌恶，恼怒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用充满恶意的心情想着，她对钱的意义一无所知，所以她才这样地小气。她要真地中了大奖，顶多只会给我一百个卢布，然后把其它的钱全部锁藏起来。

    他看着妻子，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只有仇恨。妻子也用仇恨和愤怒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她也有她自己的白日梦和自己的想法，及她自己的观点。她很清楚丈夫在想着什么，他是想抢先拿到这个大奖，用别人的钱来做自己的白日梦当然是十分地美妙。这种想法已从她的眼神中表现出来。“不，你敢！”丈夫看出了她的表情，仇恨又开始在他胸中燃烧起来。为了激怒妻子，他从报纸的第四页上迅速地瞥了一眼，朝着她得意洋洋地读着，“第9499系列，第46号，而不是第26号！”

    顿时，所有的仇恨和希望全都破灭了消失了。呈现在伊万·德米特瑞兹夫妇面前的依旧是他们那间又黑又小可怜巴叽的小房。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饭，但晚饭做得不好吃，让他感到肚子里面沉甸甸的，一点都不舒服。这个晚上十分地漫长，让人感到心烦气躁。“遭什么鬼了？”伊万·德米特瑞兹脾气暴躁地对妻子喊道，“这房间从来都不打扫！走到哪里不是踩到了纸片，就是看到满地的面包屑和果皮。你看这屋里还能进人吗？在这里我一天也呆不下去，还不如去把自己吊在门前的白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