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洪箭来山村,是向社里告了10天的假期,所以不必急着赶回去。这个消息对于齐云来说不得不说是个大大的福利。洪箭对齐云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和蔼可亲,可总算有个人可以商量;而且最最关键的是:洪箭这个家伙,也太擅长和那些皮猴子似的孩子们打成一片了。
开头的两天,齐云还奇怪班上的出勤率为什么那么高,课堂纪律那么好,就连几个最调皮的男孩子上课都相当乖顺,再也没有闹出什么是非。她本以为是村长和校长的羊鞭起到了作用,可是后来才发现一到即将下课的时分,班里几个调皮男生伸长了脖子对着窗外翘首期盼的表现是那么的明显,而当洪箭的身影一出现在教室外的操场上时,他们那种彼此交流的眼神中传递出的兴奋和默契简直就呼之欲出了,齐云才恍然大悟:原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下了课,齐云跟在那些孩子后面走出教室门,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洪箭:
“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洪箭微微一笑,一脚将手里的东西向齐云踢过来,齐云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阴影吓得往旁边一缩脖儿躲到一旁,而班上的男生们则欢叫着、挥舞着书包和衣帽冲向那枚黑白相间、滴溜溜转动的玩意儿。洪箭也冲入战团,几乎没费吹灰之力那枚足球又回到他的脚下,他还给大家表演了一段梅西专属的炫酷脚法,赢得了男生的齐声吹呼。
齐云叹为观止,赞叹一句:“阿箭哥,你简直天生就是统率群猴的孙悟空!”
洪箭也不以为意,把手塞进嘴里呼唿一声响,指挥着男生们分为两队,像模像样地说:“这边——土豆队,这边——白菜队!好了,听我口令——”
一场篮球打得乱七八糟,有用手接的,有抱着跑不撒手的,有拉扯着别人后腿的,还有往自己球门里猛灌的。齐云在旁边嗓子都喊哑了,“你——就你,踢错方向啦!”“哎你别死抱着不放,该传球就传球啊——”
那男生果然听话,把刚才像母猪护崽一样死死抱在怀里半个场、任其他人对自己拳打脚踢也绝不撒手的足球用力抛掷在空中,只见足球在天上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犇娃的脚前,犇娃猛开一个大脚,球应声进门。
“噢——噢——进球啦!进球啦!土豆队得一分!”
“哎,哎,这个不算……”齐云喊,可因为笑得太厉害,后半句像一片树叶,轻飘飘淹没在男生们欢腾的海洋里。
齐云还以家访的名义,随几名学生拜访过他们的家,跟着她的学生们一起帮家长们干活儿。洪箭不是说他正设法联系外贸大厂的手工制品订单吗?还说哪怕是最普通的农民,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就可以对制作那些高端商品得心应手。其实在齐云眼中,这些村民们做的手工艺品早已经超越了什么外贸高端订单,他们绣的鞋垫、枕套,做的嫁衣嫁裙,既有实用价值,审美品味又高,简直是拿到米兰国际时装周去也不露怯,看杨二车娜姆大婶鬓边的那朵花就知道了,“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齐云自己干起这些活儿虽然笨手笨脚,可她也不甘心只有望洋兴叹的份,非要跟着学起来。学了绣花不算,又学叠纸盒、劈柴禾、烧坑、和猪食料……其中一样为明年开春挑种子,真将她挑得头昏眼花、腰酸背疼。说起来这也不应该是多难的活儿,无非就是把瘪的、表面坑坑洼洼的、光泽暗淡的种籽挑出去,因为这类种子来年即使种到地里也不会发芽,可是这些种子怎么都长得一模一样,稍微看得时间长一点眼前就像有一个凌乱转动着的万花筒,而且齐云还听说过有一种病叫做“密集恐惧症”,虽然齐云自己并不算是患者,可是这也大概也说明了为什么对这种整整齐齐、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东西一见就充斥着敬怕之感,原来这是一种合情合理的生理现象!总而言之,齐云就只工作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因为干活的速度与质量都不达标,而被几个她的学生毫不留情地哄下桌了。
齐云并没有不服气,看着自己只有10来岁的学生,手脚麻利地一颗颗捡出裨种,眼疾手快,从不落空,齐云也只有喟叹一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古人诚不欺我。
有一天早上起来,窗外传来朔风阵阵,齐云不得不捂上了临走前妈妈趁她不注意偷偷塞进她大皮箱里的一件又胖又肿毫无曲线可言的羽绒服。她走之前妈妈每天抹眼泪,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心思做,可没想到还是要比她自己清醒许多。齐云对着小镜子吐了吐舌头,夹着书走出了宿舍,迎面扑过来一片冰冷中又渗着丝丝清甜的空气,她看到许多晶莹的小冰晶打着旋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原来是下雪了。
齐云如常来到教室里开始上课,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一会儿便积了厚厚一层。齐云是最喜欢下雪的,一下雪天地都白茫茫的,看起来多纯洁呀,像童话一样。如果是以前,她自己做学生的时候碰到下雪,齐云常伙上一帮同学、翘课去玩雪的,现在她站在讲台上,随便一眼都能看到窗外有那么漂亮的、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的雪,心里也像插了一双小翅膀似的,痒痒地想飞。
齐云赶紧摆正自己的念头,想什么玩雪?自己这个当老师当然要给孩子们做好表率,老师都想翘课,学生该怎么办?她连这个念头也不能动。想到这里,她立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以老僧坐禅似的定力,不疾不徐地将课讲完。让她觉得感动的是,她发现学生们反而没有像她一样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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