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双小鹿一般灵动妩媚的眼眸,穿着桃红的衣裙,在烂漫的春日里,冲他展颜微笑。
仿若心花也跟着她的笑容绽放,裴俭很难说清那一刻心底的感受。
只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在那之后,他们一日日亲近起来。
是了,他也有过顾辞先前那般兴奋幸福的时候,心情总是愉悦,除了学业和她,心间再没有任何事情牵绊。
或许还有一点不同。
他没有顾辞地患得患失,因为念兮爱他,他一直知道,也深深沉醉其中。
于是他愈发上进,仿佛被什么催着,精神时刻紧绷,无比渴望出人头地,荣光加身。
明明念兮并非看重那些,明明她更喜欢“陪伴”,岳父岳母也对他极好,可他就是着急,追权逐利,最终迷失初心。
还记得他们新婚,一同参加宴请。是一位同僚的妻子受封诰命,场面很是隆重。
回程的路上,她靠在他臂弯,半阖着眼睛,对着渐浓的夜色道,“今日李夫人好生得意,席上人人都夸她夫君上进,夸李夫人命好。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受封诰命了呢。”
她那时天真的可爱,“可那身诰命服好厚重,大热的天里,我看到李夫人后颈上热得全是汗。”
他好笑,捏捏她秀气的鼻头,“我怎么觉得你比李夫人命更好。”
她闻言坐起身,伸手端着他的下巴,认真思索片刻,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夫君长得可比他夫君长得好看多了!”
裴俭大笑着将淘气的她搂进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我是说,你不用等到二十岁,也不用在大热天,就能受封诰命。”
她痴痴地笑起来。倒不是因为诰命,而是他正一下一下轻舐她的耳垂,她最怕痒了。
后来,念兮当真成了全京城人人羡慕的贵妇,随着他平步青云,她的诰命服饰也愈发隆重华丽。
可是,可是……
裴俭神色凝重,望着深沉夜色。
在往后的那些孤单日子里,念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一定不肯再相信,那时他说过她命好的话。
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吧?
后悔了,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选择过没有他的人生。
裴俭近乎贪婪的在回忆翻找,所有与念兮幸福快乐的瞬间。那些笑靥如花的时刻,那些曾经的美好的时光。可是想的越多,心底就越发萧索。
如果不曾见到太阳,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他的寂寞照得更加荒凉。
眼底的胀痛灼热,几乎叫他难以自持。在回忆汹涌的午夜,他放任自己的脆弱,随无人处肆虐。
“郎君,夜深了。”
身后传来侍从小心的提醒,裴俭轻应了一声。
片刻后,他转身,面容冷肃,沉稳清贵。他又变成那个心思缜密,前途无量的年轻权臣。
所有寂寥的心事,已被牢牢的压在心底。
他答应过念兮,不会再逼她迫她,而是用她喜欢的方式,继续爱她。
这一回,他再不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