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六日,杨安玄在满天风雪中回到了新息城。自八月盛夏出兵洛阳,回返时已是寒冬腊月,四个多月过去了。
辛何等官员参拜太守,看到杨安玄身上的缟素,一个个神情复杂,知道这位太守要丁忧去职了。
仍留在府衙的官员都是杨安玄认为的有用之材,一年多的相处众人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守一心为民、廉洁自守、勇于任事,是难得的好官。
这位杨太守年纪轻,前程似锦,跟着他只要肯干事、能干事升迁的机会自不会埋没。
而且这位杨太守虽然要求属下官吏廉洁自律,但节赏、年赏丰厚,加上俸禄,足够一家老小安逸生活。
若是换了个太守来,堂上诸人怕有不少要腾出位置给新人,留下的人恐怕也不见得舒畅。
时间紧迫,杨安玄懒得理会众人的小心思,径直言道:“愚不在汝南的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朝庭未委派新太守之前,愚还是暂时安排郡中事宜。”
白天处理完公务,晚间杨安玄分别召见辛何、邓远、许靖等官吏暗谈,要他们谨守职司,共同进退。
杨安玄交待他们,若有新太守接任,原本拟定的施政方针不能变,若是新太守胡作非为,自有郡军为他们撑腰。
此次救援洛阳,赵田等人皆立下战功,朝庭封赏的诏书尚未下达,估计五品的将军走不脱。
赵田是杨家亲兵,却非杨家族人,汝南郡司马之职即便是太守也不能轻易撤换。
为了保险起见,杨安玄已向刺史司马尚之去信,言明汝南不能乱,赵司马不能换。有刺史支持,汝南乱不了。
跟赵田密谈,杨安玄交待他两件事,一是牢握兵权,若是朝庭委任了新太守,要亦改弦更张,可与之据礼力争,讲不通礼便用手中刀枪说话;二是看好西平铁矿,绝不许灌钢淬火法泄露出去。
赵田不无忧虑地道:“主公,你若丁忧三年,肯定要生出事端,能否让朝庭夺情。”
杨安玄苦笑道:“夺情岂能自己提出,愚已向朝庭上疏,乞求归还父亲和伯父的人头,争取有机会进京朝觐。”
眼中寒光一闪,杨安玄心想若是能进京,即便不能夺情起复也看看能否发动人脉,让朝庭派一个无用之人任太守。
一直忙到二十四日,孟龙符和蒯恩护送袁氏和湫儿到来,随行还有三十多名族人,杨安玄惊喜地发现胡藩居然也在其中。
安顿好家人,杨安玄迫不急待地约见胡藩,他知道胡藩足智多谋,此时正要听听他的意见。
胡藩告诉杨安玄,他随杨佺期出战,战败后逃回襄阳时,杨思平等人已经带着杨家家眷离开了。
考虑再三,胡藩决定回豫章探亲,等杨安玄回返汝南后再前往新息城。
表兄罗企生被桓玄所杀,胡藩受姑母所托前往江陵找寻罗遵生,见到罗遵生后得知杨安玄在盘龙山大破皇甫敷,于是便前往盘龙山会合,正好与前往新息城的袁氏等人会合。
杨安玄暗自感慨,自己倾心结纳胡藩没有白费功夫,这个名将总算归在自己麾下,以胡藩的性情,只要以诚相待,定然不离不弃。
对胡藩杨安玄没有隐瞒,把自己有意前往京城迎回父亲伯父的首级,谋求夺情的打算讲述了一遍。
听完杨安玄的讲述,胡藩略一沉吟,道:“安玄,此事怕有不妥。”
杨安玄一愣,道:“道序兄不妨明言。”
“依愚之见,安玄不但不应谋求夺情,即便是朝庭有意夺情,安玄也要全力推辞。”
胡藩的话出乎杨安玄的意料,只听胡藩继续道:“礼法人伦,世之所重,我朝虽有不遵礼法不畏世俗的名士,这些人多不为朝庭所用,借放浪形骸以示不满而矣。”
杨安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意识到自己考虑问题时忽视了当前世人的价值观,一旦朝庭真的夺情,自己的行为恐怕会被士族和百姓诟病,从长远来看,得不偿失。自己有意逐鹿天下,不可能离开士族的支持和百姓的拥护,若不为世所容,事倍而功半。
“安玄在洛阳立下大功,朝庭定有封赏,此时向朝庭乞还父亲和伯父头颅,愚估计朝庭会答应。”胡藩道:“不过朝庭是否会召安玄觐见,犹在两可之间。”
杨安玄沉声道:“愚已向郗尚书去信,让他代为说项,赦免三叔等人。京中风云莫测,愚若丁忧三年,为防人走政息,有些事要预做谋划。”
胡藩道:“安玄方才所说在郡中的安排,足以暗中把持政务,只要将郡军握在手中,新来的太守亦无力改变什么。”
杨安玄笑道:“赵田能力有限,愚想委任道序兄为参军事,帮着赵田掌管好郡军。”
胡藩应诺道:“胡某自当效力。”
杨安玄目光悠长地道:“此次进京,愚要加深与朝堂诸公的联系,万一有事朝堂之上会有人替愚说话。”
胡藩笑道:“两次救援洛阳,安玄已然在朝堂上声名显赫,会稽王、谯王对你都颇有好感。尚书省五部尚书中吏部尚书车公是你的老师,五兵尚书董怀与你交厚,更不用说祠部尚书郗公了,这天下诸多太守中有几人能像安玄这样。”
杨安玄也笑了,数年经营自己的势力确实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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