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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谢安当日与王羲之暗示的那样,司马昱并没有与其地位相匹配的能力,但却能有自知之明,凡事总要过问亲信的意见,不会自作主张。
也不可能当面答应王坦之的劝谏,暗地里再背着他悄悄行动。
殷浩的才能虽然不如谢安,但此时的名气却要比谢安响亮许多。
作为曾经的朝廷领袖,如今入楚为臣,而江南之人,谁又能够对此无动于衷。
殷浩以无颜面对旧友为由,与其子解释不往建康一行的原由,其实是担心自己会遭人毒手。
因此,自从获得赦免诏书,离开东阳郡以来,殷浩带着家人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江州地界。
桓温重新起用殷浩,是为了让殷浩在推行土断一事上,带头冲锋,而不是想要将他杀死,嫁祸给司马昱,从而找到发难的借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因此,等在州界上的并非伏兵,而是镇守江州的豫章太守桓冲所派来的接应之人。
桓温在得知桓冲已经成功接应殷浩,殷浩一家正被人护送前来襄阳的消息以后,对新近转任中书令的郗超笑道:
“也许后人回看老夫与殷深源之间的关系,会认为这是一段佳话。”
桓温年少时与殷浩齐名,盛年时二人各自执掌一方势力,相互争夺,年迈时却能够摒弃前嫌,一起在楚国推行土断,增强国力,替桓温再度北伐,打下坚实基矗
当然,这得是殷浩愿意配合才行。
但是其中,桓温一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注定不会见诸于史册,后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出东晋版本的将相和。
郗超闻言,戏谑道:
“楚公可得叮嘱安国(孙盛),记录此事时,尽量使用些春秋笔法,莫要太过详实,免得让后人看出破绽。”
孙盛既是桓温的幕僚,同时也奉命采集晋朝的史料,编写一本国史。
这并非是桓温的安排,而是当初孙盛在庾亮麾下作为征西将军主薄时,得到的朝廷的任务。
褚太后的父亲褚裒曾经当面催促孙盛尽快完成国史,但是孙盛借口公务繁忙,无暇抽身。
褚裒因为北伐失败,羞愧而死,最终也没有看到国史完稿。
当然,以孙盛目前的进度,褚裒就算活到现在,也还得继续等着。
桓温听郗超提起孙盛的国史,想起一件趣事,与郗超分享道:
“景兴可知,牛继马后一说?”
郗超颔首道:
“这是当然,可怜牛金竟然因此断送了性命。”
牛金是曹魏大将,先后追随曹仁、司马懿,屡立功勋,却因为一本名叫《玄石图》的谶书中,记有牛继马后的预言,使得牛金遭到司马懿的猜忌,被司马懿设宴款待,投毒而亡。
桓温却摇头道:
“我也是昨日造访孙参军的府邸,看到其中一条史料,才知道,牛继马后,所应者并非大将牛金,实乃小吏牛金。”
随即,桓温与郗超仔细说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司马懿之孙,琅琊王司马觐的妻子夏侯光姬生性风流,偏巧琅琊王府就有一名小吏与牛金同名。
夏侯光姬与小吏牛金勾搭成奸,诞下一子,在司马觐死后,夏侯氏之子被立为琅琊王,正是东晋开国皇帝,晋元帝司马睿。
当然,在后人看来,所谓牛继马后的牛字,更可能通的是一个刘字。
郗超听罢,摇头失笑,也不知道孙盛从何处搜罗来了这条史料。
只不过,这件事情,桓温也只能在私底下拿来与郗超这样的绝对心腹说笑,而不敢到处散布,攻击东晋皇室,名为司马,实则为牛姓之后。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一个重要人物,便是司马睿的孙女司马兴男。
祖父是野种,司马兴男又如何能够脱开干系。
一旦让司马兴男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桓温在兴风作浪,羞辱她的祖父、父亲以及娘家的一众亲戚,后果可要比纳妾更严重许多。
只怕桓温往后与妻子同寝,都得身穿内甲,整夜不敢合眼。
因此,桓温哪怕能在史料中找到证据,也不愿借题发挥,将之公诸于众,用以质疑东晋皇室的正统性。
至于孙盛记在国史之中,国史本就不是给时人品评的。
一百年后,就有人因为刊刻国史于石碑,又将石碑树立在通衢大路旁,任由往来行人指点议论,最终酿成了灭族之祸。
桓温说是造访孙盛府邸,才偶然看到了这条史料,但真实情况必然小有出入。
他并没有特意嘱咐郗超守紧口风。
桓温正是因为知道郗超的嘴巴很紧,才会与他说起这件事情,郗超也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会向外人透露。
下一章在晚上八点,四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