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嘉之乱以来,死者不可计数,也不少殷浩麾下将士。
“主公若能趁机掌控朝廷,摆脱羁绊,早日兴师北伐,平定中原,才算是上不负社稷,下不负黎庶。”
桓温听了郗超这番话,心里总算好受许多。
他又与郗超提起桓熙代拟的节妇吟,桓温摇头道:
“熙儿以诗相赠,或许是为了拉拢谢艾,可用力过猛,此诗一出,谢艾自当效仿节妇,又怎会背叛张重华。” 这也是张重华认定谢艾不可能辜负自己的原因之一,毕竟这首诗,被时人传为佳话的同时,也相当于是将谢艾架在火上烤。
桓熙在诗中,将谢艾比作节妇,谢艾若是背叛张重华,侍奉二主,也将被天下人,以及后人所耻笑。
郗超宽慰道:
“世子行事,素来都有分寸,从不无的放矢,想来,此举也有他的用意。”
桓温无奈道:
“景兴呀,在你眼中,只怕熙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郗超笑道:
“因为他是主公的世子。”
桓温笑骂道:
“伶牙俐齿。”
再也没有了此前因为殷浩可能葬送数万大军而产生的惆怅。
实际上,不仅是桓温,桓熙也因为殷浩的愚蠢,而难以释怀。
但偏偏不让他经历这场败仗,使其名誉扫地,对方就会一直在建康给他们父子拖后腿,桓熙也只得不管不问,对此漠不关心。
此时,正值隆冬,各地基本都已经把秋税收齐,雍州各郡的米布基本都送来了长安,而秦、梁二州,按照惯例,也将在冰雪消融之后,经由渭水送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秦州的米布,就会留在天水,这是桓熙在离开秦州前,就吩咐过朱序的事情。
毕竟在秦州囤粮,以征伐凉州,损耗要少于从长安调粮。
而在今年的秋收之后,桓熙也将新招募的五千战兵尽数派遣到了蒲坂、高王城,以接替驻守高王城的三千战兵。
沈劲被桓熙传召,也抽空回了一趟长安述职。
由于沈劲在追随桓熙夺取关中时,立下大功。
在桓熙的帮助下,吴兴沈氏早已不在刑家之列,宗族子弟已经可以自由出仕。
沈劲回想自己年轻时,肩负族人的期许,怀揣洗刷耻辱的志向,前往建康闯荡。
只求闻达于各镇诸侯,却蹉跎到了三十多岁。
期间受尽白眼,满堂公卿,并无一人肯用他,直到桓熙前往建康,才终于遇得明主,使他能够建立功业。
沈劲对于桓熙的感激与忠诚,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人。
桓熙与沈劲在未央宫的一处花园散步。
沈劲不敢与他并肩,特意落后了半个身位。
桓熙正色道:
“世坚,我欲东出,需得先取凉州,倘若出兵河西,只怕难以顾及河东。
“苻健闻我出兵,必会趁机进攻关中。
“河套路途遥远,若由西套南下,我早已闻讯班师。
“潼关更是天下闻名的险隘,我料定,苻健在我离开后,必将先攻高王,再取蒲坂,经由渭北入关。
“伱镇守高王城,可谓任务艰巨,我西征的成败,也最终会落在你的肩上。”
沈劲闻言,深感肩负重任:
“但凡末将能有一息尚存,绝不使氐人越过高王城一步。”
桓熙微微颔首,他在雍州河东郡安排了五千战兵,而沈劲又有一千部曲驻守。
别看桓熙设置的河东郡仅有蒲坂、高王二县,他还往河东郡迁徙不少的民众。
除了这些将士的家属,蒲坂、高王二县尚有百姓八千户,刨除老弱,随时可以再聚五千州郡兵,仔细想来,足以支持到王猛由长安带去援军。
毕竟桓熙此前已经重点修缮过了长安往蒲坂的官道,道路平整,哪怕不以牛车、马车赶路,也能加快行军速度。
当夜,桓熙、王猛、沈劲三人秉烛夜谈,交流的都是守城的心得。
桓熙、王猛自不必说,而沈劲也绝非泛泛之辈。
毕竟在原时空中,他就凭着五百士兵,在慕容恽慕容垂等人的进攻下,坚守了洛阳很长一段时间。
这也是为何桓熙要以沈劲常年镇守高王城的原因。
只要高王城不被攻破,蒲坂就不会有危险,否则当年高欢也不必连续两次死磕玉璧,最终留下高王快乐城的美名。
三人彻夜长谈,各有所得,翌日,沈劲告辞离开,桓熙亲自出城,执手相送。
期间,二人泪眼相对,离别的话,如鲠在喉,就是道不出口。
沈劲哽咽道:
“惟愿主公保重身体,沈劲只恨不能长随左右。”
桓熙拍拍他的肩膀,对沈劲多有嘱咐。
二人打开了话头,自然是依依不舍的互诉离情。
离别之际,沈劲突然请求道:
“下官之子沈赤黔,年已十四,愿求在主公身边作一亲随,听凭驱使。”
桓熙没有犹豫,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沈劲于是转身将沈赤黔唤下马车,叮嘱他道:
“为父不在长安,你当一心侍奉主公,不得懈怠1
沈赤黔赶忙向桓熙向下属礼。
桓熙将他扶起,认真道:
“我与世坚情同手足,你是他的儿子,往后如果不是在军府,尽管执子侄之礼,无需拘束。”
沈赤黔欣喜应下。
桓熙知道他们父子分别,肯定还有话要说,于是先行离去。
送走桓熙之后,沈劲敛容道:
“主公出于爱护,将你视为子侄,你却不可因此放肆,自当奉公守法,恪守本分。
“如果让为父听说你在长安胆敢作奸犯科,我必请主公严惩,即使主公有心维护,家法亦不留情1
沈赤黔正色道:
“还请父亲放心,孩儿不敢做出有损门楣之事,必当一心事主。”
沈劲闻言颔首,这才放心离开。
纵观古今中外,只怕也很少有殷浩、姚襄这样的交情,殷浩几次谋害姚襄不成,居然心大的以为姚襄能够跟他一样,不往心里去。
明天第一章在下午一点之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