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恶犬浑身一僵,而后发出了低低的呜咽,讨好地冲着他摇了摇尾巴。只不过那尾巴是龙一样的鳞甲长尾,缠绕着无数毒蛇,看起来颇为可怖,直接让远处的亡魂们瑟瑟发抖。
路过的赫辛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但敏锐的恶犬却急于得到将功补过的机会。
三头犬直接拦在了众魂使前面,巨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封堵住了通往冥府的大门。滴着毒液的涎水从它的口中落下,腐蚀出一个个坑洞,喉头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眼见着赫辛已经越走越远、逐渐飘出了视野,魂使们惶急得拔/出了武器。
“让开,凯洛贝洛斯!事态紧急,我们现在没有功夫应付你!”
而三头犬却缩起了竖瞳,不为所动。它的大脑还不足以让它知晓众人为何焦灼,它只知道,赫辛分明是要走的——那就没有人可以拦他!
冥府本质上都是各司其职,像魂使这样跟死神有明确上下级关系的反倒是少数。余下的很多是像三头犬这样的存在,在它们眼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因为它们从始至终只全权听从于冥王一人。
感觉到后方发生了什么的赫辛并没有阻止,也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有能够管事的人已经过去了——
浓重的雾霭将赫辛完全包裹,他的存在虚化至无。因此,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只见掌管死亡的神明直接挥舞着羽翼飞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不痛快的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收割。
继续向前的赫辛听见了后面传来的吵闹动静,夹杂着“发生了什么?”“……死神大人!”“是这样的,冥王陛下他似乎……”各种各样的声音,听得赫辛摇了摇头,兀自加快了步伐。
却说长长的冥河流淌过冥界的大半土地,而在它的源头——冥界深处,矗立着一座宫殿。那便是冥殿,是冥府的主人、掌管着这死者之国的君主的居所。
在整体颜色偏暗的世界里,这座宫殿却是以黑与银为主色调,不会显得阴森可怖,反而处处透露出内敛的尊贵。它威仪而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大地,能让任何靠近此处的人因那份巍峨而噤声。
掌握更多情报的赫辛知道,这座宫殿里藏着无数的财宝,就连墙上随便挂着的一幅画,都可能是穷奢极欲的神物——不管是信徒供奉,亡魂敬献,又或者古往今来的各路神明为了得到造访此处的机会而付出的代价……数不胜数。
而自从冥王陷入沉睡后,宫殿就被封存了起来。无人可以打扰到神的安眠,连尘埃都不存在。
赫辛无视了周围一切结界和禁制,直接走了进去。然后,他在宫殿的最深处,一个塞满了鲜花的棺椁里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赫辛的目光在触及柔软的花瓣时一顿:“……”老实说,这保存壳子的方法是不是太不吉利了一点?不过对于冥王来说,死就像回家一样温暖,也许正合适?
他一边想着,一边试探性地缓缓躺入棺椁中,闭上了双眼。
透明的身体逐渐融入肉身里。毕竟是至高神,统合灵与肉的力量,将自我重新唤醒的过程稍微花了一点时间。等到赫辛与壳子彻底融合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冥府的主人正式醒了过来。
只见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了棺椁的边缘,而后,神明从中缓缓坐起。漆黑的长发带着凉意四散开来,几缕凌乱地搭在脸颊,更衬得皮肤雪白。
那张无暇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因久眠初醒尚存着几分倦怠,一手轻轻地撑住了额头。不过几息后,他的眉宇间便褪去了恍惚,只余下波澜不惊的冷淡,而那冷淡中又自带一股不需言语的威仪。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主人的苏醒,原本昏暗的宫殿竟自动亮起了光。那些光芒源自于装点在墙壁各处的明珠,都是可以追溯到神代的奇珍异宝,被从最幽深的海底打捞。它们的光芒延续万年不变,明亮却不刺眼,温柔地驱散了所有黑暗。
这位执掌冥府的神明有一双异常深邃的眼瞳,他顺着突然亮起的光芒抬头,眼中无垠的宇宙突然落进了星辰,里面映照的却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深不可测的轮回。
光明与黑暗,苏生与死亡——它们自古以来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神圣、最无解的命题。而当这些因素一同出现时,瞬间让这幅静谧的画面有了一种巨大而无声的震撼。
而作为这幅画面的核心人物,赫辛也正处于一种震撼里,乃至于瞳孔地震——
“……”刚刚忙着回归肉身还不曾注意,现在在变得亮堂的宫殿里,赫辛清楚地看见了殿内的场景,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一摞摞堆积成山的公文。
提问:翘班一万年,淤积的工作量能有多高?
回答:谢邀,刚过劳死,奈何冥府有人,又给捞回来了,反复去世就跟回家一样:)
摞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一堆堆地顶到天花板。距离最近的是轻薄的纸质,最远的则还保持着刻着神代文字的泥板形态,生动展现了这一万年的文明发展。
赫辛沉默了数秒,然后指尖微颤地打开了系统面板,目光逡巡在之前的角色卡上,越看越想跑路。
而偏偏就在这时,宫殿外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