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当年走的是一条歪路,不值得你推崇备至!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被我祖父一举拉下马?‘邪不胜正’是恒古不变的真理,久走夜路总是要撞鬼的,你知道吗?”
话音一落,室内安静得掉根针在地都听得到,白人凤缓缓聚集阴郁的目光,慢慢对上林崇云的视线,浑身好似缭绕着地狱的红莲火,愤恨得一字一句说道:“林崇云,你今天到底干嘛来了?是来探望你昔日的故人和长辈,还是来为政府收编我们白家?如果是后者,我劝你别再枉费心机了,就算我白人凤只有死路一条,我也绝不会走梁山泊的老路1
林崇云听到这通油盐不进的言语,突然心生了一股巨大的忧虑,为了驱赶内心的战栗和担心,不禁陡然光火,“嘭”地拍响了手旁的小几,道:“人凤,你脑子进水了!什么政府收编、什么梁山泊老路?现在是法制健全的新社会,你说那一套统统作废了,今时今日国家对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只有一种处理手法——不遗余力的打掉!我今天来,一不代表政府、二不代表部队,我是为了你,白人凤1
白人凤的耳朵被他吼得嗡嗡作响,有一瞬动容如流星在心间穿过,随即,却被翻涌而上的记忆,死死扼住了心脏,疼痛之下兀然反击,“你跟我吼什么?谁不知道政府招安那一套早过时了?我为什么说这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不记得你那光辉伟大的祖父是怎么威胁我老头子的吗?他说‘白龙脊,我代表政府向你下最后通牒,你若不及时收手,不但自己的晚年不保,甚连独子也保不了’1
语毕,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满眸都是怨愤的凶光,再道:“林崇云,你是一个受过正统教育的人,你应该会懂得,用一个人的后代来威胁人是多么可恶的事!最可恨的是,说那话的人是你的爷爷,我白人凤哪怕恨他恨到骨子里,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不然你试试看,我们白家和他林宗德,到底谁先‘不保’1
林崇云心怀疼痛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未及想好措辞,情绪狂躁的白人凤再度咆哮道:“林宗德那个老混蛋,当年因为他的一句话,我老头子被迫隐退,我14岁就被推出来当家!林崇云!你能想象吗?14岁的孩子给一票流-氓当家是什么境况?我要比成年人更阴狠、更残忍、更狡猾、更高杆,对外才站得稳脚、对内才压得住阵!在你待在大院里当你光宗耀祖的红三代军少时,我得像一个被众神唾弃的魔鬼一样拼命干各种阴损的坏事!不断往青葱的身上背重案、背大案!事到如今你一句‘金盆洗手’就能挽回得了么?我告诉你,晚了!我回不了头了1
白人凤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已热泪如柱,林崇云越听越疼痛,早已红透了眼眶,咬酸了牙关。
一方书房之内,两个男人悲切洒泪,这是何等稀奇的景致。
良久之后,书房内响起了林崇云的沉稳的嗓音:“人凤,别让仇恨将你操控!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把握!我这里有三十万存款,另外还有一栋城北的房子,折换后差不多该有两三百万左右,你拿去,做点小生意,把帮会解散了吧。”
白人凤被这话激出了一丝苦笑,那抹笑意挤出了点点热泪,随即抬手一抹,鼻音浓重的讥讽道:“妈的!搞笑也不看看时候!害老子又哭又笑……”
林崇云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搞笑?我是认真的1
白人凤又抹了一把脸,这才朝他拧起眉头,振振的驳斥道:“两三百万能做什么生意?开油辣铺还是小卖部?你若是闲钱也就罢了,你把老本抱出来是什么意思?帮你爷爷偿还债务么?或是要用你林崇云的全部身家来换一个干干净净的白人凤?”一句讥诮人的话,到了尾声,竟逼得说话的人鼻腔一酸。
林崇云亦酸了鼻腔,却不及白人凤外露,只微微红着眼眶,面不改色的颔首说道:“是的,换一个干干净净的白人凤。换一个远离江湖世事、远离纷争尘嚣、远离重案大案、远离械斗厮杀的白人凤。”
一语落定,白人凤再一次尽洒热泪,定定的看着林崇云,半晌没能说出话。
终了,浮起宛然的浅笑,道:“有你这么一个肯抱老本给我的兄弟,我这辈子也算值当了,崇云,你别再管我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一起只会增加彼此的负担,我不想影响你的前途,今后咱们还是各行其道吧,我祝你前程似锦、扶摇直上九万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