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能建这么大的房子?”周向阳插了一句。
“第一个月一直是他们几个单独干,后来余教授从京城找来几个捣腾仿古家具的打下手,池田教授也从东瀛找来十几个人,江浙路也来了二十几个。这几十号人不但没工钱,还要交学费,国人一万一天,东瀛友人三万一天。”陈玉安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房子……就是这样盖起来的?”周向阳瞠目结舌。
“手底下有真功夫的人,在哪都不会饿着,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哎呦。”半截木棍突至,陈玉安无意识的用胳膊挡了下。
“妈,你打着陈局长了。”
“别说陈局长,就是陈总理来,我也要打死你个小畜生。”
“我没事,杨姐多来几下,小程确实该打。”陈玉安奚落道。
“真是小陈到了,没伤着吧?”杨素芬探出头,换上一幅笑脸,“快上来坐,三位见笑了,小伟这孩子最近老给我找麻烦,想着好好收拾一顿,安安静静的过个五一长假。”
“三位领导先随便看,我去洗把脸。”程伟远远的挥了挥手。
“这是刚调来的孔……”陈玉安连忙为杨素芬做介绍。
“杨姐叫我小孔,听说赐福楼古风古韵,特地请陈局当向导来看一看,给您添麻烦了。”孔家杰伸出双手握了上去。
“小陈应该打个电话的,圣君也是的,在下面看门都不知道陪客人上来。”一听是新任父母官亲至,杨素芬热情还在,却也多出一分若有若无的疏离。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道理,大部分成年人都懂,且
深有体会,她不卑不亢的应对着,待程伟去而复返,便以准备晚饭为由告辞下楼。
程伟鼻青脸肿的开启胡说八道模式:“领导在这,我就不用去上访了,家暴也在110出警范围之内吧?电话打了一个小时,陈局才来,我要是未成年,恐怕已经被老太太打死了。”
孔家杰只是笑笑,心下自思道:“你不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把我当领导。”
陈玉安板着脸道:“我不是为你遭受家暴来的,杨姐下手这么重,总得有原因吧?”
程伟唉声叹气:“重男轻女呗,就因为圣君是女孩,逮着我往死处打。”
陈玉安半是玩笑,半是提醒,“平时懒懒散散可以,领导在这,态度一定要端正。”
程伟摊了摊手:“我倒是想端正态度,可刚刚那么狼狈,态度再端正,在领导心里也讨不了好。还不如保持本色,是怎么样就怎样,至少能给领导留下表里如一的印象。”
陈玉安立刻败下阵来,“你老人家不用劳心费神,带我们到处转转就可以。”
“赐福楼随便参观,我还找了帝辛和夏霆做向导,他们全程参与建造规划,比我更清楚其中细节,待会就过来。”程伟笑道,“我是真心想请领导留下来吃饭,可领导肯定不愿意,就算陈局和领导在外面凑合一顿,掏钱的还是领导。想来想去,还是品几盏清茶最好,既不犯忌讳,也不缺礼数。”
“小程有心了,我不喝茶。”孔家杰轻轻摇头。
“茶乃君子之品,客人今日过后,必定与茶日日相伴。”汪直一身汉服信步而来,玉珮金章紫花绶,纻衫藤带白纶巾,端着一个长方形木盘,上面置有炉、壶、盅、杯、盘、匙、夹、漏、巾,形成一个五脏俱全的微观世界,他将木盘轻轻放在茶几上,跪坐在侧,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十指飞旋,似行云,又似流水,宛若天成,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儒雅扑面而来,水清,人更清。“汪直失礼了,劳烦三位客人稍等片刻。”
陈玉安觉得自己和眼前少年一比,完全俗不可耐,如坐针毡之际,没话找话:“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在下不才,与大明成化年间的西缉事厂首任提督汪直同名。”汪直依旧忙个不停,左手似游龙入海,右手似雏凤展翅,烹茶明明是小道,此时不仅赏心悦目,还有一番磅礴的恢弘气度。
陈玉安啧啧两声,若不是顾忌孔家杰在坐,就要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小汪这茶道学了多少年?”孔家杰也有点自惭形秽,什么能比得上风华正茂、意气飞扬?
“七岁入门,十四岁小成,二十二岁登堂入室。”汪直在孔家杰再次发问之前,抢回主动,侃侃而谈,“此壶名咸宁,乃永乐年间乾清宫御用金壶,天子嫌其繁琐而搁置。成化十六年,又因天子施恩,流落民间,盅、杯、盘、匙、夹、均是同年官窑烧制,因监事官揣摩上意,毁其所有,仅留此一副。炭乃云南紫檀木,火硬烟少。水取自终南山北麓泉眼,甘美清澄。剩下的就是茶了,茶入口,茗在人心,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