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笑道:“一百人即能固守,真有两百将卒外出婚配不归又能如何?若陛下遣军来援,他们便是逃卒,罪其家人。若陛下援军至,而我等皆已战死,他们在也于事无补,不如留下一两粒种子,不枉天山北走了一遭。”
李亢啐道:“校尉这话要是传出去,一百人都留不住。”
张封道:“那倒不一定,疏勒城驻兵五百,匈奴不会放在心上,若校尉中途没有遣散那千余从军,匈奴现在可能已经兵临城下了。同样的,十来名逃卒隐入天山南北无人计较,再多点的话,疏勒城一直由我们把守,他们或许会安全点。疏勒城若破,车师人、匈奴人都不会放过他们,没人会这么傻。”
耿恭目光坚定:“就这样做吧,说来说去,我们据险坚守,便无主动在手,战马这样养在城中,哪有战力可言?困兽之斗时吃什么?不如换点粮食,不如给未曾婚配的同袍谋个子孙后代。我若战死,诸位把责任往我身上推,陛下不会为这点事和一个死人计较。我若活着,证明此策无关大局,说不定还会成为后来人惯例。”
三人心中有共同的疑惑“没有战马将来怎么东归?”
谁也没敢问出口,更没人说“既然如此悲观何不提前东归?”
主将未动,偏师先归,乃军中大忌,不止是本人死无葬身之地,
还会连累家族,更何况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大汉援军随时可能东来,焉耆、龟兹等匈奴从军出工不出力,骑墙观望。
现阶段,西域都护陈睦没有丝毫求救的意思,交河粮草充足,匈奴以轻骑而至,不足为惧,坚守三四个月之后,按照匈奴习性定会趁西域丰收时大肆掳掠,然后满载而归,交河危机自解。
左鹿蠡王确实有可能这样想:西域不是中原,匈奴健儿攻下交河、必定死伤无数,又能得到什么?反正金蒲城这枚嵌在漠海边缘的楔子已然拔除,再把耿恭赶回天山南,大家各自安好,也不用担心部族实力大损,单于乌累垂涎三尺。
黄昏时分,程伟携家带口、启程赶往交河时,戊校尉部将卒分成五队,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巡守、加固城墙、砍伐周边树木、晚耕、走婚。
耿恭还真怕程伟一去不复返,除了程冲、范羌、另遣四名亲从护送。
程伟一家二十四口,一丁、二童、三女、十八狼。
“他地道”直线长度仅为五十里,路线长度却达一百三、四十里,平均海拔两千五百米,出“他地道”南去六十里即是西域都护府交河。
耿恭的计划是一人三马,程伟坚持一人双马,张烨烨、汪直这两个熊孩子不算,共计二十匹马,慢悠悠的在崎岖山路上蹒跚向南。
灰大郎在前面探路,灰二郎缀尾,狼群早憋坏了,在队伍中间撒欢,追兔撵鸟,五只小狼崽在马背上急的呜呜乱叫。
程冲、范羌对与狼同行很是嫌弃,生怕睡一觉就没法醒来,对郭姝、郭豆、郭蔻也不感冒,从来没见过信使出行带妻妾三人,像是要跑路的节奏。
程伟也嫌弃程冲、范羌,神经粗大,毛手毛脚,张烨烨这么能折腾的孩子,被他们抱在马上都直叫救命。另外四名耿恭亲从,彼此都不太熟悉,根本插不上话。
五月的天山南北,气候分明,“他地道”像是一根温度计贯穿其中。
南面山麓暖而旱,其他未知。
北面山麓凉而多雨,北坡峰顶积雪处处可见,仿佛生命禁区。山脚到半山腰,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草甸、草原、针叶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程冲想着每天走四十里,十天一来回,哪知计划没有变化快。
先是熊孩子张烨烨冷不丁的来了句:“舅舅,我们是要去鬼门关吗?”
然后就听见“他地道”入口传来一声嚎叫,峰顶积雪应声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