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进,余者则匍匐在地,两把弩机都摆在手边。
程伟的心悬了起来,肌肉、眉眼、唇角止不住的颤抖着。
程冲连忙附耳宽慰,“是打草谷的匈奴从军,看上去像是焉耆卒,专送人头,阿翁放箭之后,替我们上弦即可,别的不用管。”
数滴汗水自程伟眉间滑落,算是点头,他寄身于弩,心在箭尖,屏声静气,数秒如年。
在这个时代,匈奴弓的有效射程在四十米左右,射程之内可破皮见血。真正的杀伤力则在二十米之内才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破衣、破皮甲。遇见铁甲则束手无策,只能射脸、射颈、四肢。
中原政权完全不一样,远在秦朝时期弩就已在军中普及,每每对阵讲究“强弩在前,锬戈在后”。
发展到东汉,三石弩的破甲射程在一百三十米左右,四石弩的破甲射程在一百七十米左右,因绝大部分的将卒对四石弩力不从心,三石弩渐渐成了汉军主要装备,譬如程冲等人手上的这些。另有十石弩、黄参连弩等,因体积过大只能用来守城,像金蒲城这样孤悬塞外的小城,随时都可能失陷,没资格装备国之重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程伟汗如雨下,手在泥土上磨来磨去才能保持弩机的干燥。
尽管焉耆卒已经步入射程之内,程冲
仍然稳如泰山,他若不起先手,无人敢动,动之则斩。
程冲也很着急,因天气尚凉,对方皮甲很厚,若是前两轮箭雨不能造成致命伤,会立即陷入一场血战,使命未完成之前,他尽可能的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只要对方踏入百米之内,两轮箭雨共八十箭,倒下二十人,便可大获全胜。
“咦?”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差那么一点点。惊讶声不分民族,大同小异。
“嗖!”
利箭离弦,余音绕梁。
“放!”
利箭似蝗,惨呼四起。
程冲弃一弩,执一弩,暴起,前突,亲从紧紧护住其左右。
将若身死,亲从斩,不赦。
“杀!”
程冲疾奔十余步,扣动弩机,箭又出,再弃弩,扑入敌阵,拔刀近战。
将尽其胆,卒从于猛。
两军生死决,狭路逢,勇者胜。
程伟很有自知之明,两箭射毕,不去看中了没中,直接拾起地上的弩机拉弦填杆,然后负于肩臂前行,供同袍自取。
蹄声隆隆,守在后方的十骑,驱百匹战马奔向战场,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焉耆卒斗志全无,四处鼠窜,汉军趁势收割人头。
哀嚎漫野,残肢遍地,血落地,艳如花,十月怀胎,十年成人,再十年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最终落得一抔黄土作陪,换来年草木丰盛。
战局已定,再也没人从程伟身上取弩,他又没割首级请功的习惯,强忍吐意,执弩四处游走,想要射完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射就是七箭,甩手就射,箭箭中靶……大腿根。
弩机尽空时,一把箭杆插进程伟背后箭袋,程冲浑身浴血,神色很是古怪,“阿翁都不用瞄准的吗?”
程伟的胡话张嘴就来,“不一定要用眼,用心也可。”
“阿翁言之有理。”程冲又起了捅程伟一箭的心思,“能不能射死?”
战场清理迅速展开,车师受辱妇人在程冲的暗示下、强烈要求将焉耆卒尽数斩首,这些匈奴从军对阵不行,打草谷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汉军含泪杀俘,送其入土为安,军中从事忙着清点首级,探马四出。
程冲又以后王夫人的名义、把车师三十多名妇人及牲畜护送至南面五里开外藏匿,战场清理完毕、就近休息的同时,他还想打匈奴来援一个伏击,直至夜色落幕都没见有人出现。
雨后初晴,星光如水。
汉军再次深夜行军,因已入山区,改为牵马步行,翌日拂晓,疏勒城已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