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白眼,“化育群生,统御万物。顺人之心,奉天之理。无幽不察,法度明大。 狼十二只,乖巧听话,聪明伶俐,助人为乐,沿历代之通规,谅旧章而可法,封……封……”
“锦衣卫、御林军、护国真人、帝师、法王、佛子都行!”汪直迫不及待道。
“哮天犬!”张烨烨灵机一动。
“呜呜呜!”
“呜呜呜!”
群狼昂首长啸。
弦月消,天星摇,流光如雨,风清气正。
“像是在逼宫。”汪直忽有所感。
“你们以后就是我家的狗狗了,快过来让我抱抱。”张烨烨一屁股坐在地上。
头狼小跑上前,倒在张烨烨脚下,翻身屈爪,露出灰绒绒的肚皮,以示臣服。
“以后多吃兔子、老鼠。”张烨烨在头狼腹部来回抚摸,顺势躺了上去,“要听我和汪直哥哥的话,最最听话的那个可以先变成人。”
群狼挤成一团,共同抵御初春寒风,老弱居中,青壮环绕在外围。
“汪直哥哥,你饿吗?明天我们去抓鱼吧!”张烨烨滚来滚去,尽管早已精疲力竭,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不是激动,是太饿,轻轻一转身,就能听见肚子里的水流声。
“还有草莓,要吃吗?”汪直问。
“越吃越饿。”张烨烨摇头。
“是我太笨,帮不上什么忙。”汪直情绪有点低落。
“汪直哥哥六岁,能做什么?我三岁,能做什么?吃喝玩乐才是我们该做的。”张烨烨吐了吐舌头,“舅舅经常这样说,我都能背下来了。”
“等天亮了,哥哥给你掏鸟蛋。”汪直说。
“千万不要,鸟妈妈会伤心的。”张烨烨笑道,“舅舅还说汪直哥哥将来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诸位可会汉语?”程伟用阳城方言同前来祭拜阵亡将士的胡人打了声招呼。
“可是……上国将士?”一阵慌乱过后,胡人马队之中响起蹩脚且缓慢的中原腔调。
“是!”对方的语气还算客气,程伟现身的同时蓄势待发,“请问诸位,最近的大汉城池在哪。”
“金蒲城。”那胡人道,“两……两日路程。”
程伟暗暗吃了一惊,汉以强亡、曹操以半壁江山打的西域各国满地找牙,所以他没怎么关心两汉往事,但金蒲城的名字太过响亮,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是“宜悬头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之典范。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
公元74年)十一月,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击西域。
先破匈奴白山虏于蒲类海,再击叛汉投于匈奴的车师。
车师扼守丝绸之路要冲,东南接敦煌、南接鄯善、西接焉耆、西北接乌孙、东北接匈奴。
车师又分前后部,天山南北各自为政。前部、子为王,以交河(吐番西郊)为都。后部、父为王,以务涂谷为都(吉木萨尔南下六十里)。
驸马都尉耿秉立主先破车师后部,斩首数千,车师后王“安得”脱帽、抱马足乞降。
汉明帝复置西域都护,并置戊、己校尉胁护。
陈睦为都护、屯车师前王部交河(吐番西郊),耿恭为戊校尉、屯车师后王部金蒲城(吉木萨尔北上二十五里),关宠为己校尉、屯车师前王部柳中城(吐番鄯善)。
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二月,汉明帝诏窦固罢兵还京师。
匈奴北单于立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再入车师,耿恭遣将兵三百支援车师后部王庭务涂谷,途中遭伏尽没。
“金蒲城还在?”
程伟思绪如潮,心念如电:金蒲城是戊校尉耿恭的驻地,是汉军抵御匈奴的前哨,也是负责管理、监控车师后部的机构所在地,还是天山北汉军屯田之地。金蒲城、务涂谷一北一南,相距九十里,因大部分是山路,一天行军三十里再正常不过。也就是说……他现在距车师后部都城务涂谷三十里左右,怎么会这么冷清?
“应该还在,左鹿蠡王正率兵围攻我车师王帐务涂谷。”那胡人又道。
“诸位是去……”程伟出了一头冷汗,左鹿蠡王绕开金蒲城直接攻击务涂谷,足以证明都护陈睦所屯交河、己校尉关宠所屯柳中城、均身陷绝境,东归路不通。
“金蒲城!”胡人言简意赅。
“我可以跟着吗?”程伟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
胡人同左右小声嘀咕几句,一少年排众而出,绕过满地遗体,跑到程伟跟前看了看,对着队伍招了招手,大声呼喝几句,会汉话的胡人这才快步而至,抚胸躬身行礼,“尔章昆见过上国天使。”
程伟拱手作揖:“多谢智者为鄙人解惑。”
一老一少两位车师人都将长发束在颈后,着直襟式短衣,穿合裆裤,蹬革靴。
尔章昆似乎对智者这个称谓很满意,脸上的线条柔和许多,轻声问:“天使不是大汉将士?”
程伟斩钉截铁地道:“我乃大汉子民,尚未从军。”
尔章昆看了看程伟身后的两座浅坑,点头赞道:“天使有心,容我等在前面扎营,再来尽微薄之力。”
程伟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谢,日后再报。”
尔章昆避之不及,手足无措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些大汉将士来解我务涂谷之困,方遭此厄运,都是我们分内事。”
车师人半数北上觅地扎营,半数留下掘坑搬运,忙了两个多小时,一百八十一名汉家男儿入土为安。
简单祭拜之后,程伟随尔章昆入车师营帐梳洗用餐。
“我车师王后乃前朝戊己校尉郭钦之孙。”尔章昆把烤熟的羊肉递给程伟。
“前朝?”程伟微微一愣,“新朝王莽?”
“车师国小,匈奴左鹿蠡王来得太快,我王不愿落下无常之名,更不愿背上一年三叛之名,有意死战,王后已经西撤,这些粮食是送给耿将军的。”尔章昆长叹一声,“世道太难,身不由己。”
“百姓受罪。”程伟苦笑。
“天使认识耿将军?”尔章昆问。
“我认识耿将军,但耿将军不认识我。”程伟摇头。
“去金蒲城守城?”尔章昆又问。
“既然来了,总得尽一番心意。”程伟自嘲道,“左鹿蠡王既然敢跳过金蒲城,直取务涂谷,东归之路肯定已被堵绝,战或能生,逃则必死。”
“天使高见。”尔章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上国在金蒲城屯兵不足一千,算上这些入土的将士,只能困守待援。”
程伟沉默不语,事实比预想更残酷,这一年的八月,汉明帝刘庄崩于东宫前殿。己校尉关宠上书求救,直到十一月中下旬才提上朝议,大臣以司空、司徒为首分为两派,在救与不救之间争论不休,幸亏十八岁的少年天子汉章帝刘炟血气方刚,全力主战,但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柳中已是建初元年(公元76年)一月底的事,还有整整十个月的时间。
“车师从军有多少在金蒲城?”程伟问。
“车师从军不到一百人,蒲类、卑陆、单桓、乌贪訾离、且弥、劫、等部从军在五百人左右。”尔章昆说。
“坚守没问题,兵荒马乱的,城里肯定比外面安全。”程伟松了一口气。
两人吃饱喝足,正准备休息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午夜沉寂,尔章昆立刻舍了营帐,张弓持枪,隐在暗处。
来犯只有六骑,浑身浴血,径直步入营帐,泣不成声,匈奴左鹿蠡王破务涂谷,斩车师后王“安得”。
于是,尔章昆领着族人连夜北上,程伟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