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时光回首有情人共白头（五十）

    两千个七十万丁口的大棒当头落下，酆都大帝不得不懵，原地驻足沉思，阻挡历史洪流滚滚向前。

    “这位官人，快进来坐坐。”一中年妇人倚门而立，酥胸外露，眼角有风情万种。

    “小娘子好眼光，我家大人微服出访都能看出来。”程伟笑道。

    酆都大帝掩面而走，一声“没钱”说的理直气壮。

    “不用琢磨有多少人，两千个东京城。”程伟说，“山海界时光流速极其缓慢，新生命的诞生极其艰难，千出一入，没有人间，很快就会走到尽头，人间的未来就是酆都的未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别说我了，就是几位至尊反悔，幽冥九狱、地藏王寺也撤不了。”酆都大帝略一沉吟，又道，“帝君到底想要什么？”

    “分流人道轮回台时光至阴司丰都，分流畜生道轮回台时光至玉帝酆都行宫。”程伟说。

    “啊……”酆都大帝目瞪口呆，踩了前方行人的脚后跟，借赔礼道歉定了定心神，“能做这个主，灵宝天尊哪敢拿我杀鸡儆猴？”

    “只是打声招呼，轮回台一事，我会赴玉清圣境与元始天尊他老人家详谈。”程伟斟酌着道，“五岳纳入神界麾下，有治事权，无任命权。酆都纳入东岳麾下，同样有治事权，无任命权。幽冥九狱、地藏王寺则会纳入酆都治下，治人不治事。”

    “治人不治事？”酆都大帝已经麻木了，看不出喜怒。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酆都可罢幽冥九狱、地藏王寺庸碌者，才能有所作为。”程伟说。

    酆都大帝无声无息地随着人海沉浮，夜的多彩多姿再也无法撼动身心，万丈红尘只在咫尺之外，脑海中，自有一番得失：幽冥九狱三年前倒在异时光同流之下，百废俱兴。当下、未来两个弥勒与释迦牟尼之间关系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药师佛新任，更不会把手伸进地藏王寺，惹来非议。确实是最好的时节，可是……一千年太久，只争朝夕。

    程伟拐进一条小巷，轻叩木门铜环，门檐上挂着一块木牌“翰林学士杨亿”，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标注丁口数。

    酆都大帝皱眉沉思，不懂程伟带他来见杨亿是何用意。

    咯吱一声，门开半扇。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仆探出头，认为敞胸露腿的程伟敲错了门，“老丈有何贵干？这里是杨学士宅第。”

    程伟扯着嗓子喊了句，“杨学士出来接客！”

    二进小院，声音一捅到底。

    男仆陪着笑脸，洞开大门，点燃灯笼挂在门外。

    杨亿匆匆赶来，拉着程伟的胳膊就要往内院去，“这位是？”

    “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人，野郎中。”程伟想要留在前院，“酒、菜，我都带来了，对着明月小酌，比在屋里捂一身臭汗强。”

    “晚辈见过杨学士。”酆都大帝红着脸深揖，执子侄礼。

    “我杨大年没有前院待客的习惯。”杨亿朝酆都大帝拱手还礼，再一次拉着程伟的胳膊前行。

    “我是来传学士房中术的，只能在前院说。”程伟一句话就把想出来见礼的杨夫人吓了回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亿不声不响的应了，

    面红耳赤的招呼下人掌灯置案。

    三人成席，杯酒下肚，话题漫无边际的展开，从勾栏艺伎街边揽客，扯到赵恒新得皇子。

    其间，杨亿嬉笑怒骂，尽显大宋文人魁首风姿，相比在外，更多出几分自在和洒脱，如一道清流缓缓淌过人间，不庸于俗，不流于众，却又身在万丈红尘之中，有血有肉，知情知趣，眸中有爱，心存牵挂。

    酆都大帝徘徊在醉意和恍惚之间，眼睁睁地看着杨亿舍弃文人矜持、敞胸露腿，他忽然明白程伟用意。

    杨亿是人，是活生生的人，绝不会像李耳入世那样，出函谷关便是太上老君。

    杨亿若是身故，那就一定是死了，意味着元始天尊彻底剥离人性的那一面，究竟会怎么样，谁也猜不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心中再无牵绊。

    酆都大帝大彻大悟，日后……他只能靠自己，再也无人可以依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酆都大帝迷迷糊糊的来，又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地上。

    “送他去客房休息吧？”杨亿醉眼朦胧。

    “不用……找块木板让他躺一会。”程伟说。

    “那是招待死人的，要不要找张草席包起来？”杨亿笑骂。

    “也行。”程伟又说。

    杨亿还是招来下人扶酆都大帝去客房休息，至始至终，都没能等到所谓的房中秘术。

    “禁酒，多食牛、羊、猪肝。”程伟指了指一地的空酒瓶，步出杨宅，融入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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