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这一路极其艰辛,因为体型过于肥硕,纵然有人愿意施舍,也会伴着冷嘲热讽而来,抵达东京时,短短三十多天,他就瘦了二十斤,
祸不单行,‘知开封府事’李濬正处在癫狂的边缘,对于那些吃饱喝足之后、仍以乞讨为业的流民、无赖,都是先打十大板再说服教育。
弥勒刚好赶上这一茬,他顶着蓬头垢面,刚走进东京城南门,便被守门吏抓住,差点扔进汴河。只因肥头大耳惹人厌,像极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他只好借着河水梳洗一新,绕行十来里,才从北门进了东京城。之后,他忽略天清寺、开宝寺、太平兴国寺这些嫌弃爱富的寺院,径直步入相国寺,虽说寺内僧人的目光同样不善,至少没人撵。
一个多月的行程让他生出许多感慨,自商朝末年封神之战结束、避居天竺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旅途,在时时刻刻的生存压力下,心境反而因此突飞猛进。
于是,他更加珍惜自身,那一丝舍去本我成全当世的心思,似过眼云烟般消散无影。
此刻,他看着直插云端的资圣阁陷入沉思,“既然我不能成全当世,就让当世成全我吧,现在和以后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敢问这位施主,可是我佛门中人?”近来,慧仁有事没事都会来资圣阁转转,生怕成为第二个李濬,第一眼就看见满脸福相的弥勒。
“不是。”弥勒摸了摸头顶的襆头,发近一寸,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是被有心人看出来了。
“施主想不想侍奉佛祖左右?”慧仁锲而不舍地道,“度牒包在贫僧身上。”
弥勒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这和尚不是好人,想借自己的形象蒙欺信众,“佛在心中即可,何必要打扰佛祖修行?”
“哎,虽说佛光普照,世上仍有阴暗之地,需要我等前去传法。”慧仁大义凛然地道。
“这么说,法师去过?”弥勒一脸揶揄。
“理应先中央,后四方。开封府乃首善之地,教化之行当始于京师,此处若不能人人传诵‘南无阿尼陀佛’,我等又有何面目布施天下?”慧仁说。
“我自东海来,悟出一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纵然法师舌灿如花,也不改此言虚无本色。”弥勒似笑非笑地道。
“施主既精禅机,又与我佛有缘,还请先小住几天,看过相国寺内的人生百态,再定去留。”慧仁说,“红尘万象皆在此,寺内就是一个小千世界。”
“多谢法师盛情,资圣阁如此雄伟壮丽,相国寺亦算得上是洞天福地,如此美景却只能远观。”弥勒叹道。
“阁内供有佛牙和昭宪太后画像,奉旨方能开阁。想要近看也很简单,冬至、正旦必有斋会,施主若是皈依我佛,届时可随贫僧上楼诵经祈福。”
慧仁的眼神越来越亮,乍看之下此人与大殿佛像有六七分相似,细细一看竟有九分,若是愿意在相国寺出家,稍微装扮一下就是佛祖降世,天清寺、开宝寺、太平兴国寺再也没资格和相国寺并称东京四大名刹。
“无人可为我师。”弥勒指了指二十步开外一跪地女子,问道,“她
是怎么回事,快晕倒了。”
来人口出狂言,慧仁微微一怔,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弥勒忽然“咦”了一声,向着跪地女子走去,待看清那女子相貌时,忽然开口道,“施主与我有缘,可愿……”
“啊!”女子极为惊恐的尖叫起来,不远处的两名衙吏挥舞着水火棍冲了上来。
一声“住手”没能阻止弥勒挨打,一棍落在肩上,另一棍落在大腿处,慧仁再费一番唇舌,两名衙吏暂时收手,仍然虎视眈眈。
慧仁拉着弥勒避到一边,“施主怎能如此唐突?这小娘子也是可怜人,本是河东路晋州良家,因受无德道人欺辱,方流落至此。有家不愿归,来向我佛还愿,已经跪了两天。”
此时,日近中天,人间烟火气最为沸腾,弥勒大着胆子聚起一双佛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看了个清清楚楚,忍不住骂道,“又是牛鼻子坏事!”
慧仁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小娘子本姓呼延,三天前被人救回来,可能因为失贞一事,与其夫生了口角,有开封府公人看着,两次跳河死节不成,她便寻到资圣阁,一直跪在这里。”
“她等的人来了!”弥勒恼羞成怒。
不远处,中庭门廊,程伟正顺着人潮挥手前行,那兴奋的表情,像极了故人重逢。
“他住在资圣阁七楼。”弥勒留下目瞪口呆的慧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走到跪地不起的呼延氏面前,蛊惑道,“别忘了救命之恩,那人来了。”
呼延氏愕然抬头,檀口微张,脸上泪痕未干,肤色异常白皙,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听不懂人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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