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陷万物

    凄婉哀怨的泪脸前，淡黄色的身影缓缓汇聚成形，头戴斗笠，麻衣赤足，深深一揖，“愿相柳娘娘，与天地同寿！”

    三千多年的幽禁岁月，随着十字歉意告终，如梦似烟的往事，声消影散，大禹的执念化为虚无，九头身的泪水淹没了冀州鼎底部。

    程伟木然呆立，浑身上下都已湿透，由泪浴想到方静兰怀孕，他仿佛陷进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中，“都是些什么破事！”

    “鼎……破了吗？”相柳期期艾艾地探出了头。

    一盆凉水就这样泼了下来，满载懵懂和纯真，程伟的怒火还未点燃，就被浇灭，他看着眼前的萌蠢笑道，“娘娘的泪水，能不能让我变得讨人喜欢点？”

    “不能吧？”相柳听不出话里的挪揄，一边安抚泪如雨下的九头身，一边没心没肺地说道，“女娲娘娘只是说能让人四季有情。”

    九头身哽咽着解释道，“是另外八颈想哭，我控制不住，她们好像和八鼎融合了。”

    程伟敲了敲冀州鼎的内壁，“娘娘心里有感觉？”

    “有！”九头身连连点头。

    “那娘娘辛苦点，剩下的七鼎可能都需要哭祭一遍。”

    程伟将冀州鼎纳入时间通道，并没有豫州鼎那样的血肉相连感，想来，八鼎应该和相柳融为一体了，一饮一啄皆有因由，这才是大禹的歉意。

    值不值得？九头身刚刚醒悟过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想接受道歉，看着剩下的七鼎迟疑不前，“我要鼎没用，看着伤心，还是你把他们收起来吧。”

    “有用。”程伟连忙规劝道，“娘娘马上要去冥界镇守畜生道轮回台，没有九鼎压制不了黄泉、九幽、地藏王寺。”

    九头身仍然摇头，“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相柳的思维和九头身完全不同步，她拉着程伟的胳膊，可怜兮兮的问道，“我去了冥界，不吃土的话，能吃饱吗？”

    “要吃沙？”不良中年继续无视萌蠢少女，看着九头身劝道，“她们已和八鼎融为一体，娘娘忍心同她们分开？我不怕冥地能把娘娘怎么样，我要的是娘娘能把冥地怎么样。”

    九头身拿不定主意，求助人形相柳，萌蠢少女无视探询的目光，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再也不要吃土石沙！我要吃肉！必须是熟的！”

    少女贝齿寒光四射，如刀有锋，程伟突然有点心虚，干笑着回应，“不是不吃人吗？”

    “是啊，除了人肉外，我都爱吃，不过得是烤熟的。”少女依旧萌蠢，为了吃抛却恐惧，“眼泪我也有。”

    九头身无奈一叹，扭头转向剩余的七鼎祭拜，相柳得意的向程伟邀功，“我要吃象，鼍龙，独角牛，大猫熊……猪也可以，我不喜欢吃鱼，太清淡了……”

    “等等！”程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替萌蠢少女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在人间的话，熟肉管饱，什么肉就别计较了，你说的这些，就猪吃了不犯法。”

    “冥界呢？”相柳闷闷不乐，又把嘴角的口水舔了回去，白花花的流，太浪费了。

    “冥界？你去了只能填妖兽的牙缝。”

    “不要看不起人，我可是很厉害的。”

    “哪里厉害？能吃肯定不算。”

    “我咬死过龙。”

    “那是娘娘咬死的，不是……等等，你说什么，咬死过龙？”

    “对啊，好大的一条金龙，没人敢帮我烧烤，大禹烤了十二头独角牛送给我，就把龙拉走了，说什么吃龙不祥。”

    “好好的，为什么咬它？”

    “它先咬我的，非要说我把它的家挖坏了，让它去东海住，它又不愿意，打不还咬不过？我可是有九张嘴！”

    程伟心中微微一寒，化成玄气涌向荆州鼎，下定决心以后要善待相柳，她吃不饱的话，很可能会咬人。

    大半个小时过去，随着八鼎入住时间通道，往事随烟散去，九头身伤感依旧，静静的爬在地上，留恋九鼎，留恋三千多年的牢笼。

    相柳则完全相反，她已忘了身在何处，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各种动物名称，不断地从嘴里冒了出来，好像在回味谁的肉质更鲜美。

    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程伟不由自主地替九头身难过，“娘娘先动一下，我们要先确定你的尾巴是不是在冥地。”

    一声嘤咛，九头身玉脸飞霞，不胜娇羞，如同贵妃醉酒摇摇晃晃地起身，八支无头长颈狰狞直立，交绕盘旋，岩石不断地从血肉之躯上掉落，仿佛末日来临，天塌地陷，唯独第五颈似盛世白莲般亭亭玉立。

    两百米长的九颈超脱束缚，恣意舒展，上古神兽的横绝之威尽显无遗，通体青黑，遍布扇形细鳞，微微拱出地面的身躯粗近二十米，有神的浩瀚，也有兽的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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