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壮硕身影去而复返,带回十来个男生,重新出现在江堤上,大声呼喝壮胆,刘奎方连忙让丁主任带队返校,只剩五男一女的江边,更见沉寂,唯有风雨惊涛声。
半个多小时过去,江边突然泛起阵阵水花,一大堆水草被人推到岸边,中间夹杂着累累白骨。
方静兰的手臂缓缓下垂,男孩扑向母亲的怀抱,一长一幼,哭声再起,白骨天伦,散而复聚,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程伟仍然立在江水中,任由母子二人宣泄离情别绪。
方静兰、刘奎方等六人,静若寒蝉,各自思量着,此事该如何收场。
几分钟过去,女子哭声收敛,携子面向程伟,盈盈下拜,“李家儿媳向婷琬,谢大人再生之恩。”
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又一次在江边响起。
程伟面带微笑,颔首答道,“你们母子这一拜,我就受了,抵消半夜辛苦,今后各不相欠!”
女子二十三四,一头短发,上袄下裙,欲再度下拜,言真意切的说道,“若有来生,我母子二人,定会结草衔环相报!”
“你我已经两清,你若再次跪拜,岂不是要我还回去?”程伟微微摇头,指着女子怀中的男孩说道,“孝心可嘉,哭声才能洞彻阴阳,这是你们母子的福分,你可知现在是何年月?”
“小女子知道,应该是1991年。”
“你们母子二人何时故去的?”
“民国三十二年。”
“已近五十年,为何恋栈不去?重入轮回难道不好?母子缘分若是未尽,下辈子还会相
聚,何必执着?”
“孩子想见他爹一面,我也想见拙夫一面,未曾想这一蹉跎,就是五十年,是我这做母亲的不好,耽误儿子再世为人!”
“孩子的父亲还活着?”
“不知道,最后一封家书是民国三十一年收到的,拙夫在信中说,第200师会随戴师长入缅作战,让我们母子等他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十年,已成枯骨还未等到!”
程伟沉吟片刻,双眼凝聚出一丝玄气,对母子二人说道,“你们抬头,让我看看孩子父亲是否健在。”
母子二人眼眶再度决堤,泪水喷涌之际,恨不得和程伟脸贴脸。
良久之后,程伟长叹一声,“二十五年之后,一家团聚三日,你可愿等?”
母子二人齐声应答,“愿意!”
程伟又指了指方静兰、刘奎方等人,朗声问道,“可有恨意?”
“人鬼殊途,无法明言,只要孩子在,我就不恨!”女子紧紧抱着男孩,仿佛怕再度失散,心平气和的说道,“更何况是后世子孙。”
程伟看着有赠衣之恩的青年,浮想联翩,难道这也算缘分?
他伸手从女子怀里接过男孩,指着远处的学校问道,“教学楼前面,那棵挂钟的榆树当你新家,好不好?每天都能听见哥哥姐姐读书。”
男孩的眼睛,眯成两轮弯月,笑容第一次在脸上绽放,“谢谢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
程伟扭头看向女子,轻声问道,“江底那人,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女子肯定的点点头,“的确没有恶意,大人下水的时候,她还对小女子说,这是我的机缘到了。”
程伟指了指穿军裤青年,说道, “想不想和后世侄孙说几句话?”
女子娴静一笑,坚决摇头,“大人的好意,心领了,死人何必打扰活人安宁?”
“能想开也是好事,你们去看看新家,我让他们补过。”母子二人转身离去,程伟这才从江水中走出来,旁若无人的穿上衣服,向刘奎方等人走去。
“啊!”方静兰的惊叫姗姗来迟,直到程伟经过时才发现裸男已穿好衣服,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程伟看着军裤青年,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是李锡昌?”
关键时刻,领导才是最大的靠山,李锡昌毫不犹豫的躲到刘奎方身后,“你想干嘛?方老师刚才抱过不干净的东西,我不会再喜欢她了!”
“小程想问什么?我来答!”刘奎方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程伟不禁失笑,语带调侃,“刘校长还真答不出来,替他寻到了叔祖父,刘校长也想叫一声?”
“不可能!”李锡昌一下子蹦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叫道,“我爷爷就一个弟弟,42年就去缅甸……”
“想起来了?”程伟看着突然怔住的李锡昌,意味深长的说道,“家有壮丁,抗日出征,光宗耀祖,保国卫民。哥哥被抓壮丁,弟弟替了他,如今弟弟生死不知,他妻儿的尸骨都保不住,你下辈子投胎,怕是做不了人。”
李锡昌顶着眼角的晶莹,冲向教导主任王开泰,两只拳头不停的挥舞起落,惨叫被怒骂一一盖过,“老子早就说过,学校那片地是我家祖坟,你非要挖、非要扔,老子今天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