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番后,贺兰雪确定流逐风不在附近,不禁惘然。
不过,以流逐风的能耐,遇到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吧,贺兰雪自我安慰着,也不继续担心了。
相比之下,眼下卫诗才是个大麻烦。
这位千金大小姐显然惊喜过望,恨不得连脚下的泥土也鞠在掌心,狠狠地讴歌一番。
“如果一直找不到逐风,我们可能再也不能去那边了。”贺兰雪的话如暑天雪水一样泼了下来旎。
卫诗怔了怔,随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就留下来呗,反正逐风在哪边,我就跟到哪边。”
她就算比不过独孤息,好歹,她年轻啊,大不了等独孤息先死鞅。
卫诗不是那种肯轻易认输的人。
从小到大,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可以出钱坐飞船到太空摸上一摸,她属于典型的穷得只剩钱的那种人。
赌王的老婆儿女很多,她只是其中杰出的一个而已,可是亲情,抱歉,真的不能吸引她。她也不知道亲情长得什么样。
贺兰雪微微一哂:这位大小姐还不是一般的好心态。
“好了,我们出发,去找逐风吧”卫诗终于停住大呼小叫,拍拍手,豪气干云道。
“去找伊人。”贺兰雪淡淡地驳道。
“先找逐风。”卫诗来了脾气,她说的话,还没有人能违逆。
“伊人。”贺兰雪的声音不高,但同样是不容人违逆的语气。
“逐风”
“伊人”
这样争论了片刻,卫诗的肚子突然轰隆隆地响了一通,她捂住肚皮,又看了看左右,终于妥协道:“算了,还是先找餐馆吧。”
贺兰雪早已将周围的环境研究妥当,闻言也暗自自责,干嘛跟一个小女孩争了那么久。不过,即便河床已经枯竭了,靠近河源的地方,也不该如此荒凉啊。
他展目望向,除了沙粒,便是岩石,远远的地方似乎有房子的痕迹,却也是断壁残垣,似乎废弃了许久。
“这里离最近的城镇,至少有半天的行程,抓紧时间赶路吧。”满心困惑下,贺兰雪说出自己的结论。
卫诗这才意识到:这里没有出租车,更没有飞机,甚至连正儿八经的公路都不可能有。赶路全得靠脚力。
这对从小就有专用直升飞机的卫诗来说,简直是磨难。
“难道你的轻功”她终于放下身段,讨好地看着贺兰雪。
“施展轻功比走路更累,你以为是外太空的超人吗”贺兰雪白了她一眼,如此回答。
卫诗一头黑线,看着已经走到前方的男人的背影,回味着刚才的话,嘴角一撇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贺兰雪预料得一点都没错,他们整整走了半日,将近八-九个小时,才看到远处一座绝对称不上繁华的小镇。那座城墙,已经不足以成为城墙了,卫诗见过那么多传说中的古迹,貌似也比这座灰不溜秋的土城来得雄伟。
可是在荒野中艰难跋涉了八个小时后,这座麻雀一样的土城就成了天堂。
卫诗早已没了力气,挽着贺兰雪的胳膊,恨不得将整个人的身体全部压在他身上。贺兰雪还好,呼吸平稳有力,只是脸色有点白,一路风很大,嘴唇有点开裂而已。
“等下到了旅馆,先好好地洗个澡,然后大吃一顿,再然后”卫诗顶着最后一点力气,丢开贺兰雪,快步跑向城门,口中如此嚷嚷着。
贺兰雪虽然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却还是不得不提出事实:“这里应该缺水,饮用水都有困难,洗澡是绝对不行的。”
卫诗闻言,立刻泄了气,积攒的疲乏差点把她压倒。
不能洗澡
不能洗澡
全身都是沙土汗渍,头发脸上灰扑扑的,鼻子里也全是沙尘,如果不能洗澡,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痛快。
“算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好在她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野外徒步时也曾遇到这样的境况,想了想,也释然了“顺便打听一下这是什么鬼地方。”
“也许连饭都没得吃。”贺兰雪似乎只会泼冷水。
卫诗也懒得理他,迈开步子往洞开的城门里闯了进去。
可惜,又被贺兰雪乌鸦嘴说对了。
城里一片颓败。此刻已是晚饭时间,却看不见一点炊烟,街道两侧的商铺也半开着木门,在风里前后翻动,哗啦啦作响,怎么看也不像有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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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有地方栖身也不错,我等下去弄点吃的。”贺兰雪早就料到,并不觉得吃惊,他看了看即将西垂的日头,淡淡道。
卫诗唉声叹气地应了,找了个看上去稍微干净点的房子推门走了进去,蜘蛛丝便簌簌地落了下来,卫诗呛得咳嗽了几声,伸出手将空中的蛛丝抓干净,门上的灰尘也渐渐淡了,她揉了揉眼睛,细细一看:屋里的摆设极简单,缺了腿的桌子,歪歪扭扭的两条长板凳,还有一张不知道算不算床的破烂木板,上面铺着一层泛着腐臭的稻草。
贺兰雪已经越过卫诗走到了屋子中央,蹲下来,也不知怎么弄的,三下五除二地修好桌腿,将椅子摆好,又扯了几把还算干净的稻草将椅面擦干净。不一会儿,这间鬼屋般的地方终于有点像人住的样子。
“你先坐会,我去找点吃的。”待一切收拾好后,贺兰雪指了指板凳,叮嘱道。
卫诗笑笑“你倒是会照顾人。”
从前认识的那些男人,优秀者并不缺乏,但是这样细心利落的,却不多见。他身上有一种、似乎,只要他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无须担心的感觉。
贺兰雪微笑,只是笑容里有种奇怪的宠溺,不是针对她的宠溺。
因为伊人什么都不会。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也不知没有他在身边,伊人会怎样呢会不会渴了饿了,被人欺负了
在来之前,独孤息也说过一个假设:如果伊人变成了一个丑八怪,一个瘸子,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孩,甚至于甚至变成一个男人。他该怎么办
老实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贺兰雪只想先找到她。
只要找到她,什么都可以去应对。
贺兰雪出去后,卫诗坐了一会,觉得困顿,索性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他们来的时候做了许多准备,只是独孤息说了,不能带任何超越时代的东西回来,所以只穿了一件似是而非的长裙,没有笔记本,没有手机,没有书本,没有电视,生活真是无聊啊。
好在床板也被贺兰雪修好,而且,铺上了他的外套,整理得干净酥软,虽然还是磕得慌,但在这个荒郊野外、古月寒夜的地方,还是可以将就的。
卫诗又实在是困了。
她朦朦胧胧地睡了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许才刚刚睡着吧,外面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贺兰雪,正待起身,又听到一个人的声音道:“这次旱灾导致炎国十室九空,炎寒也沉不住气了,进山斋戒一月,为炎国祈雨。若非他不在宫里,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擒获小王子”声音低沉,略有点沙哑,似乎是个中年男子。
“说起来,炎寒过两日也该出山了,小王子失踪的事情马上就会闹得天下皆知,到时候,只怕我们难以脱身。而且,即便逃出了炎国,以冷艳与炎寒的交情,冰国是去不得的。至于天朝,现在内乱都难以应付,贺兰天安也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得罪炎国。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这该如何是好”另一人的声音稍微年轻点,语气里有点惶恐。
“怕什么炎寒就这一个儿子,小王子的安危直接关乎着炎国的传承,只要小王子在我们手中,还怕炎寒不就范”中年人的态度更为强硬些“我要让炎寒把吞下去的土地吐出来,还要他立约在他有生之年不得侵犯我们的一草一木,还要让他自断一臂,以祭我族战死沙场的勇士们。亡国之恨,焉能就此罢休”
“说起来,那小子应该醒了吧”年轻人似乎被中年人的好奇所鼓舞,声音也不打颤了。
卫诗这才听出了眉目,大概是电视剧里常演的复仇吧。大国灭了小国,于是,小国的遗民就挟持了大国的王子,来要挟大国的国王。
不过,传说中的王子都是英俊帅气的,不知道这位被挟持的小王子长得如何
卫诗正yy呢,那两人说话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来,脚步声也越来越大。
卫诗这才觉得糟糕,她当初挑了这里最好的一间房子,那两个的眼光估计与自己差不多,大概也会来这间房子吧。
而且,以他们此刻的处境,见到她,肯定会二话不说,杀人灭口。
天,她才刚刚跑过来,难道就这样死于非命。
卫诗惊骇之下,反应也算迅疾。从窗户逃跑是肯定行不通的,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她翻了个身,直接滚到了床底下。
虽然没有床罩,床底也不安全
,好在屋里没有点灯,外面的月光也不甚明亮,她将身体缩到靠墙没有光的那一边,尚能掩饰一二。
门果然被推开了,中年人咦了一声,随即困惑地自语道:“怎么像有人来过”
贺兰雪收拾得很干净,桌椅上都没有灰尘,确实很可疑。
“说不定是其它过路的人。”年轻人也跨了进来,将一个大大的包裹放在床上,卫诗屏住呼吸,看着一双沾满灰沙的黑色皮靴在面前晃了晃,又走到了桌子边。
“也对,这里是旱灾最严重的地方,炎国那些人都出去逃荒了,这里不可能住人。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中年人沉吟道。
年轻人嗯了下,又从另一个包袱里窸窸窣窣地拿出几个大饼,递给中年人。
卫诗在床底,看不见他们的长相,只能根据他们的腿和声音辨认他们的行为。
“给那个小子也吃点吧,他如果死了,我们就没有与炎寒谈判的筹码了。”中年人接过饼,说。
年轻人应了,又走回床边,随着一截绳子和一块破布落了下来,卫诗终于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也就是传说中的小王子。
“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逆贼若是父王抓到你们,定将你们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下油锅蒸”后面的话模糊不清,显然被一张大饼堵了回去。
床下的卫诗傻了眼。
还yy什么啊,所谓的小王子,原来是个小屁孩。
听声音,大概十岁都不到,十岁不到的小屁孩,再帅也不养眼。
“你还以为自己在皇宫大院吗还那么嚣张,找死”小家伙显然挨了揍,重重地哼了声,紧接着,就是大口大口的咀嚼声。
他并没有赌气丢掉大饼,反而忍着痛,狼吞虎咽起来。
这倒让卫诗刮目相看了:小小年纪,能屈能伸。
“大伯,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去。”过了一会,年轻人突然欢欣地说。
“哪里”
“流园啊,自流逐风宣布退隐,将它暂交给柳色之后,流园一直保持中立,在三大国里不能容身的人,都投奔到了流园,柳色一向来者不拒,也不允许任何它国的军队在流园抓人。我们可以去流园”年轻人兴奋道。
中年人在衡量着,卫诗心中却是一动:流逐风
难道,流逐风回家了回到他们口中的流园
大概是惊奇之下忘记了屏息,中年人突然断喝:“谁”掌风也随声而至,袭向床底。
卫诗几乎本能地向外滚了一下,长裙翻起,她起来便是一个侧身踢。
好歹学了十多年跆拳道。虽然在这个武林高手遍布的时代实在是小儿科,但也不能等死吧。
这本是权宜之计,她也没想到会踢中,不料那两人相继呼了几声,一个白色的人影夹着月色跃入屋里,一手抱住卫诗,另一只手拎起绑在床上的小屁孩,施展轻功,撞开后门,倏地消失在空寂的大街上。
两人追了出去,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一左一右,分开搜索。
而就在房子的屋顶上,贺兰雪松开压在小孩嘴上的手,也放下了惊魂未定的卫诗,淡淡道:“我说过轻功不好玩吧。”
卫诗点点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真差,如果是父王,定能当场击毙那两个恶贼。”旁边那个被绑成粽子样的小孩倒神色安定,还躺在旁边,慢悠悠地说着风凉话“不过你救了我,父王一定会好好地赏赐你们的,快给本王子松绑,还愣着干什么”
贺兰雪和卫诗同时望向他。
月光中,小屁孩的脸有种希腊雕塑般的轮廓,眼眶微凹,线条也比同龄的小孩深刻了不少,如果不是眼神过于刁蛮凌厉,倒不失是一个酷酷的小帅哥,像混血儿。
只是,这里有混血儿么卫诗想。
贺兰雪却笑了起来:长得和炎寒真像啊。
可是笑容很快有收敛了。
炎寒的孩子也这么大了那到底过了多少年
“现在是炎寒几年”有太多疑问冲击着贺兰雪,他没有追究小孩的坏脾气,急切地问。
小屁孩用看白痴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贺兰雪危险地眯了眯眼,手指在瓦上轻敲,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小屁孩不愧是能屈能伸的主,见贺兰雪神色不对,想了想,还是将答案说了“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是炎寒当政的第七年。
竟然,是十五年后的世界了。
“喂,”见那个不男不女的白衣哥
哥竟然发起呆来,小屁孩推了推他,道:“你快点送我回宫吧,不然我父王会着急的。”
贺兰雪方才眯眼时释放的压力让小屁孩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主。眼下的语气也稍微放得和善了些,没有最开始的跋扈了。
贺兰雪还没回答,卫诗却已经凑了过来,伸手捏了捏小屁孩酷酷的脸,感叹道:“是真的王子啊,长大了一定蛮帅的,就是脾气嘛”
小屁孩用冷冰冰的目光瞪了她一眼,身体扭了扭,泥鳅一样躲开卫诗的揩油。
“你叫什么名字”贺兰雪从震惊中回神,试图将这十五年的思路整理清楚“你的母亲是”
总不会是冷艳吧
贺兰雪有点恶寒。
只是十五年的时光,一切皆有可能,不知道这里还是不是他认识的世界。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小屁孩脖子一梗,打算故态萌生。可是摄于贺兰雪若有实质的目光,脖子又是一缩,讷讷道:“炎惜君,我叫炎惜君。”
“惜君”贺兰雪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又自语般问道:“你的母亲,是阿奴么”
“你怎么知道我母妃的闺名”炎惜君睁大眼睛,似有仇般望着贺兰雪,眼中怒火中烧,一副恨不得与他拼命的模样“难道你也是她的老相好”
“老相好”贺兰雪愣了愣,不明白炎惜君为什么有此一问。
莫名其妙地被小屁孩仇视,贺兰雪也二丈摸不到头脑,不由得辩了一句“我认得你母妃。”
“还上过床”炎惜君的怒气突然收敛了,冷冷地问。
贺兰雪没有做声,只是惊奇于炎惜君的反应。
而且,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
他和阿奴,真的上过床。
“那就是有了。”炎惜君的神色愈沉,放在身体两侧的小拳头紧紧地握住,如果不是被绑成粽子样,贺兰雪完全相信。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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