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的动,独孤息暂时不能分身管他,贺兰雪索性自己走到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靠着墙壁,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伊人仍然没有出来。
他终于慌了,想径直走进去,想想觉得不妥,只得随口叫住了一位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士旎。
“你好”他的话音刚起,又顿了顿。那名女士刚刚转过头来,冲着他笑了笑。
“贺兰雪,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流逐风邀请你来的?你夫人呢?”卫诗如连环炮一样,问题劈里啪啦地响。
贺兰雪怔了怔,突然敛颜,慎重地问:“伊人不在里面?”
“里面没人啊。”卫诗很自然地回答道:“难道你在找人?”
贺兰雪心跳慢了一拍,也顾不上是不是女厕了,疾步走过去,伸手将门一推
贺兰雪猛地推开女洗手间的门,里面的人通通转过头来,在一阵难耐的沉默后,洗手间里立刻传出一阵惊叫声鞅。
贺兰雪被惊叫声吓了一跳,可是一眼看过去,果然没有伊人的踪影。他没奈何,值得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就这样将门一扇一扇地推开,口中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变态”声。
一直推到最后一个门,坐在马桶上面的女士,同样不是伊人。
贺兰雪有点怔忪,反应慢了一拍,那人已经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偷-窥-狂”
贺兰雪的脸微微侧了侧,白皙的面颊上很快出现了红色的印记,他站了一会,将周围的指责与辱骂彻底无视,然后,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找卫诗。
可是,想出去似乎不那么容易。
洗手间里的女人围了上来,一面推搡着他,一面似恼似笑道:“长得这样漂亮,怎么有看女生厕所的习惯”
贺兰雪自知理亏,并没有辩解,只是奋力地往外挤去,可又不能随便伤了这里的人,多少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
然后,他看见卫诗出现在门口,隔着人群的缝隙,朝他微微一笑。
笑容已经承认了一切。
伊人果然是她带走的。
贺兰雪心中一急,动作没有刚才那般顾忌了,不免使出了一点点真气,挡在前面的女子顿时七倒八歪。贺兰雪冲至门口,朝场内环视了一圈。
卫诗早已没有了踪迹。
伊人确实是被卫诗带走的,却不是被强迫的。
在息夫人的手压到胸口时,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极快,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因为不想让阿雪担心,所以躲到了洗手间里,哪知刚一进去,就觉得天旋地转,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卫诗拿着口红,转过来惊奇地看着她。
醒来时,人已在医院。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单,手臂上挂着输液瓶,旁边有仪器在滴滴地不停地响。
“这么严重的心脏病,医院不可能查不出一点点记录的,”模糊中,听到卫诗的声音如斯说:“难道她和贺兰雪都是凭空蹦出来的?”
“小姐确实没有一点记录。不过,她的情况,必须快点进行心脏移植。她的心脏她的心脏很奇怪,好像随时都要衰竭一样。”另一个男声回答。
“那就先做”卫诗想也不想地回答:“万一她死在我这里,流逐风岂非会杀了我。她不能有丝毫闪失。”
“可是”
后面的,伊人渐渐听不清了。
她重新陷入昏迷,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一下,重如鼓槌。
那具不属于自己的躯体,终于开始抗议了。
而且,抗议得那么汹涌,那么执着。
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也许呼吸也已经停了吧。
伊人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困顿,前尘往事,纷至舀来。
十一的笑颜,府里的安逸,贺兰雪孩子气的脸,小葵和小新的吵闹,炎寒的凝视,以及,裴若尘的背影
海边时,贺兰雪在额头上轻轻的一吻,说,永远不离开。
如在耳边,如在天边。
那么近,那么远。
身体就要分崩离析了。
卫诗有点郁闷,本以为将伊人带回来,就可以要挟贺兰雪说出流逐风的底细了。
看得出来,他们夫妻的关系很好。
可是,平日里笑盈盈不声不响的伊人竟然有这么严重的病。
看贺兰雪的神情,似
乎并不太知道。
她隐藏得多好。
可是,现在她把她带回来了,贺兰雪和流逐风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伊人觉得不能在她这里出事。
烫手的山芋啊。
怎么办?怎么办?
正一筹莫展呢,负责维护伊人的医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见到卫诗,连忙抹汗道:“小姐,不好了,那个人”
“到底怎么了?”卫诗心中哀叹:不要有什么不测吧?
她可是完全无辜的。
“快不行了。”医生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就算是马上做手术,一时半刻,哪里去找能匹配的心脏?只怕过不了今晚”
卫诗傻眼了。
天可怜见,真的不关她的事。
“给流少打电话。”卫诗怔忪了片刻后,终于妥协道:“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们面前。不然,就是大麻烦了。”
流逐风尚且不说,还不知贺兰雪是什么底细,如果他的妻子在她这里去世。估计会后患无穷。
伊人的手指动了动,脑中最后的画面,竟然是伊府。
伊府后面的花园。
天气很好,云卷云舒,她坐在廊下,看着面前翠盈盈的藤条上,毛毛虫拱着身子蠕动,爬过秋千。
这不是她的记忆,而是身体的记忆。
安静地记忆。
阿雪
十七岁的贺兰葵,已经是这方圆百里人见人爱的美人了。
她每日都为裴若尘拎着书箱,在前面蹦蹦跳跳,一直将他送到师塾,偶尔会在下面坐一会,但是都坐不住,不一会就跑得没影了。
每当这个时候,裴若尘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会想起另一个人。
在东山的时候,总是在下面睡得不亦乐呼,安安静静地那个人。
贺兰葵与伊人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总是懒懒得不想动,一个则总是闲不住。
今天也是,贺兰葵装模作样地坐了一会,一扭头,看见外面窜过一只肥肥大大的野兔子,她立刻哇啦啦地叫了声,拎起裙子,便兴冲冲地追了出去。
裴若尘摇头浅笑,眼角细密的皱纹随着笑容潜入,不觉苍老,却是岁月的沧痕。
转眼,十五年了。
你们,是随着墓地一起烟消云散了。还是,仍在世上的某个角落,等待出现的那一天?
伊人失踪了。
这是一个事实。
贺兰雪终于沉不住气,向流逐风要来了卫诗的地址,打算单枪匹马寻上门去,流逐风却拉住他,沉声道:“卫诗已经给我打电话了。”
“恩?”贺兰雪侧头,探寻地望着他。
“卫诗说,伊人不在她那里。”流逐风迟疑却坚定地说:“也许她突然有什么急事,你去会场其它地方找一找看,我也去问一问保安他们”
他的话音未落,贺兰雪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举办晚会的大楼一共有二十几层,他这样一层一层地搜下去,大概要花费不少时日。
流逐风微舒了口气,随即又揪心起来,他乘着观光电梯一直到顶楼,然后看到了卫诗的专机。
卫诗正坐在驾驶舱内,一脸焦急地等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伊人怎么样了?”流逐风弯腰钻进正驾驶舱,一面戴耳罩一面问道。
卫诗却没动,只是疲惫地转向他,轻声道:“我知道这样说肯定很可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她死了。”
流逐风恍若未听,将耳罩整理好,转头催促道:“马上带我去见她。”
“逐风啊”“带我去见她,马上”流逐风低喝一声,表情是卫诗前所未见的严肃。
卫诗也不再废话,同样戴好头盔,然后推起操纵把手。
这架飞机,是卫诗专用,她就是驾驶员。
飞机在澳门上空飞行。
流逐风从窗户望下去。
灯火正明。
如果伊人真的出现什么不测,他该怎么向贺兰雪交代?
他为她抛却了一切来到这里。
她却出事了。
天,如果贺兰雪因此做出什么事情,流逐风都能理解。
飞机很快抵达卫诗的府邸,赌王的住宅,虽然在寸土寸金的现代,依旧大得吓人。
他见到了伊人。
小小的身躯,躺在一堆仪器中间,脸色苍白却安详。
“伊人。”他走过去,握住伊人的手。
手冰冷。
“我在洗手间见她不舒服晕倒,本来是想哪知”卫诗看着流逐风脸上的悲戚,心中很是不安。从来游戏人生的流逐风,用他漫不经心的笑将她吃得死死的流逐风,竟然也有这么悲戚的表情。
伊人他们与他的关系,也许真的很不寻常。
“不关你的事。”流逐风已经冷静下来,并没有责骂卫诗,只是阴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诗这才舒了口气。
可是在看清流逐风的表情后,她复又担心起来。
一直知道,他是不可捉摸的。
而此时此刻的流逐风,不是不可捉摸,而是遥远。
远得,不再属于她的世界。
“再帮一个忙,我要把她带回去。记住,如果贺兰雪来问你,你只说不知道。”流逐风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与难过后,当机立断。“这件事,谁也不要说。”
“恩”卫诗呆呆地看着凝重如斯的流逐风,根本无法反驳。
直升机再次轰然升起。
而,岛屿另一边。
独孤息终于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她刚转身,却见贺兰雪独自站在大厅里。
远远地望着她。
俊美的容颜,总是自信飞扬从容淡然的容颜,黯然神伤。
独孤息挑眉看他,正要说什么,贺兰雪忽而抬头,眼眶里蕴着将独孤系吓到的泪水。
他在哭。
他竟然在哭
“她出事了。”贺兰雪望着独孤息,呆呆地说:“我突然心很痛。像什么东西被挖走一样痛。”
独孤息反倒不知如何反应了。
他们总是给她太多惊奇。
一直以为软弱的伊人,也会有那么决绝坚定的时候。
而一直从容强势的贺兰雪,竟也会这般脆弱。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独孤息垂下眼帘,淡淡道:“不过,你真的快没时间了,去找她吧。”
她的表情不像撒谎。
贺兰雪在大厅里站了一会,然后转身,快步走开。
他的背影已经没有一贯的挺拔闲逸了,那么匆忙。仓促而不安。
独孤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消失在门廊的拐角处,突然轻叹一声。
情之钟者,确实能够让人方寸全失,茫然忘我。
只是她始终无缘遇见而已。
她信步地走了出去,从电梯里下来时,外面灯火依旧。
“师傅。”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唤声,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独孤息的手,微有薄汗,温暖而坚定。
自贺兰无双之后,鲜少人握过她的手,即便是朝夕相处的流逐风,因为身份,也因为各自的顾忌,从未有过牵手这般亲密的行为。
可是,流逐风现在这样握着她,她也不觉得突兀。
流逐风的脚步很匆忙,就这样拖着她,一只拖到大厅后面的一个空置的球场内。
“逐风?”已在里面的卫诗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蓦然转身,
只见流逐风竟然牵着他的继母本来,牵着继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他们的感觉,远非母子那么简单。
那也难怪,流逐风的继母息夫人,可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卫诗突然警惕起来,不过独孤系很快甩开了流逐风的手,她刚才莫名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师傅,有其他办法吗?”流逐风将独孤息引到了伊人的身边,焦急地问。
独孤息看了伊人许久,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给了她太多意外的女孩。已经没有了呼吸。
“师傅”流逐风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帮帮她。”
他从未这样郑重地拜托她,以至于她有点疑惑,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流逐风叹声道:“也因为,我不想自己失望。”
什么时候开始,贺兰雪与伊人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它承载了太多人的成全和期望。
“帮帮她。”流逐风凝视着她,重复着这句话。
独孤息静静地看着他。
贺兰雪已经将周围所有的地方走找遍了。
心口越来越痛,痛得不能呼吸。
有什么东西在消散,他知道。
有一种很重要
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他清晰地察觉道它的离去,从骨血中,一寸寸地割开。
那天晚上,他重新出现在流逐风的面前。
流逐风似乎知道他会来找他,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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