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然后,他抬起头,细长的眼睛里波光潋滟:“好吧,我听你的。”
武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风乍起,拂动那人斗篷的衣袂、宽大的袖口、额前的散发,他在风沙中微微一笑。
伊人方才并没有仔细瞧他,直到他笑的时候,她忽而发现,原来他笑的时候,眼角是极有风情的,那种桃李缤纷落的风情,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贺兰雪。
正想着,那人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唇瓣轻启:“阿雪。”
伊人忽然觉得这个荒漠的风,如斯温暖,如斯风情。
拂在她脸上,柔柔的,腻腻的。
武爷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句“阿雪。”
那人浅笑,风重新静了下来,他的发丝拦住了他的眼睛,明眸微垂,是一种懒洋洋的神色,缱绻缠绵:“不知这位武爷要去哪里?”
“捕鱼儿海。”武爷道。
阿雪复又抬起眸,略有点惊奇的反问:“捕鱼儿海?”
“怎么?”武爷挑了挑眉,傲慢
重新出现在脸上:“你刚才不挺镇静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阿雪平静地望了他一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据说,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能真的踏足捕鱼儿海,那是戈壁真正的死亡地带。我并不想死,自然不想去。”
“你不想去也行,看你这小子挺合老夫心意,老夫也不强迫你——只要你能再去找几匹马来代替你这匹,老夫便放过你,你换也不换?”
武爷说这句话,倒不是他突然善心大发,而是他估摸着官府的人便要来了,现在再去找一个人抢一匹马实在麻烦,如果阿雪能换来一匹听话的马,倒也省了许多事。
哪知阿雪并没有如蒙大赦的惊喜,只是懒懒地转过身,直截了断地说:“走吧。”
武爷怔了怔,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明知要去死亡地带,阿雪却还是要跟去。
很快,阿雪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疑虑:“我只有这一匹马,而且是新来的人,这里并无朋友亲戚,看来,只有陪你走这一程了。”
这勉强算是一个理由吧。
为了以免节外生枝,武爷没有过多追究,而是带着最新加盟的‘阿雪’,与伊人一道,踏上了寻找息夫人之墓的茫茫旅程。
待走了几里路,老人家自然发挥自己的‘特权’,优哉游哉地骑在了马背上,阿雪则负责在前面牵马,伊人则屁颠屁颠地跟在阿雪后面,还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阿雪。
待又走了一会,便进入了塞北的夜晚,塞北的夜,如此空旷而辽远,苍穹四幕,他们在幕中央。
武爷虽是强者,但年纪到底大了些,到了午夜,只听到一声些微的鼾声,他已经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放在往日,伊人也能挂在他身上睡一会,不过今天,武爷似乎没有将她带到马上的打算。
伊人也没有边走边睡觉的本事——当时困倦交加,脑子有点迷迷糊糊,却是实情。
而且,塞北的夜,真的极冷。
冷透骨髓。
在她打了第三个寒战后,默声走在身前的阿雪突然转过身,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了伊人身上。
温暖的斗篷,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透入腹腓。
他的动作很自然,亦很随意,仿佛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毫无做作。
伊人仰头,看着那张全然陌生,又似乎熟悉的脸,轻声问:“你是不是?”
阿雪眉睫轻颤,极静极淡地回答道:“我不是。”
然后,他重新转过身,继续行走在她的前面,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风拂青衫,红尘无碍。
在剩下的时间里,伊人一直在想着那个问题。
为什么贺兰雪会否认?
抑或者,他真的不是?
这是一个较为复杂的问题,伊人对这个世界的人情过往,恰如一张白纸,所以,她没有想通。
而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会再想——反正万事都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谁又能抵御命运的巨轮?不如随之。
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东方日光倾洒之时,夜晚的寒气便消失殆尽了,待太阳愈高,温度也渐渐攀升,伊人早已脱了斗篷,累得气喘吁吁。
整整一夜啊,走了整整一夜啊。
伊人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未曾遭过这样的罪,她几乎打算不管不顾地要求罢工了。
虽然在地上打滚耍赖确实是很低级的做法,可是事出特殊,伊人也做得出来。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在马背上闭目养神了一夜的武爷,终于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他高高在上地瞅了马下的两人一眼,然后大发慈悲地说:“停下来,休息一会吧。”
他的话音一落,伊人已经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起来。
武爷望着已经软成一滩泥的伊人,鄙视地撇了撇嘴,然后取下挂在马背右侧的大水袋,扔给阿雪,喝道:“你喝!”
武爷毕竟是老-江湖,他要找一个人试毒。
诚然,对于阿雪的忽然出现,他未尝是没有疑心的。
阿雪不以为意地接了过来,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转手又仍给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伊人。
伊人忙不迭地接过来,也灌了几口,还没喝够,便被武爷劈手夺了去,再看他,白胡子老脸上满是心疼。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这一大袋水,便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白白地便宜了这两个小辈。
伊人还没来得及喝好,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息夫人的超级an,在那里开怀畅饮。
阿雪见状,丝毫没有反抗精神,只是冷眼瞧着,仿佛与己无关。
等武爷喝好后,他又从左侧的包裹中取了三个硬馒头,一人扔了一个,同样等阿雪先咬了口,他才动口。
三人便啃着馒头,一个在马上,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地上,就这样,开起了座谈会。
武爷:“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阿雪:‘闲人,偶尔做点生意。赶一下马过关卡。’
武爷咂嘴:“原来也是马贩子——听说最近炎国向天朝收购了大量马匹,有这事吗?”
阿雪淡淡道:“有这事,而且价格颇高。”
武爷得意地一笑:“你可知道,当年炎国的国君,也曾向息夫人求亲,息夫人说,只要他在战场上赢得自己,便嫁与他做王后,哪知他连着三次输给了息夫人,由此立下盟约,在息夫人有生之日,炎国人世世代代,不能踏进天朝半步。”
阿雪听着,并没有多大感触,只是极淡极淡地提醒了一句:“息夫人已经不在世了。”
盟约已经不成立了。
纵然经天纬地,也终究抵不过流年转换。
武爷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面色一沉。
眼见着武爷就要发作,伊人忽而拍拍屁股站起来,似突然想起什么般,问:“息夫人之后,是被贺兰先帝赐婚给柳家了吗?”
依稀记得,武爷这样提过,裴若尘也这样说过。
武爷衰老的脸上竟然划过忧伤,咬牙切齿道:“贺兰家无情无义,有负夫人!”
阿雪面色沉静,慢条斯理地接道:“息夫人又何尝不有负于贺兰家?”
武爷胡子一翘,恶狠狠地剜了阿雪一眼,还未说话,伊人又抢了一句,晕头晕脑地问道:“息夫人还有一个儿子,叫做柳色,对吗?”
难怪之前总觉得息夫人三字尤其熟悉,原来便是尤主管口中的夫人。
那个盲眼少年的母亲。
伊人心生亲近,继而想起那日她摸着柳色的手,寒玉般的冰冷,眸底脆弱的骄傲与绝望。
他有一个过于优秀的母亲,所以不得不自卑吗?
抑或者,从小便被息夫人的an们给予太多希望,所以造就了他暴虐冲动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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