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大汉唐景沉思片刻,走至黄夫人面前向她耳语道:“大嫂,咱们若真把这些人抓回去,岂非自找麻烦?”黄夫人对于唐景话中深意自是极为明白。但她刚向人家开口,人家欣然允诺。自己这边立刻就要食言,自然极为不妥。当下低声道:“你且退下,此事我自有主张。”
就在此时,又有一队人马赶上山来。为首者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张瘦削的脸,下颌上留着浓密的短须。他走上前来双拳一抱说道:“在下巴山尹中豪拜会玄女宫,恳请雪宫主赐见。”金柯寨众人识得巴山的人,双方寒暄了几句。
雪兰依沉声道:“老身雪兰依,贵客远来,不知有何见教?”尹中豪道:“方才在下上山之时,沿路见贵派守山弟子遇害,想来必有奸恶之徒逞凶,特来援手。”
雪兰依心道:“你们倒真会挑时候,早来半刻,萧云帆又怎会殒命?”若放在往日,依着她高傲的性子,又岂容旁人啰唣半句。玄女宫今日一败涂地不易再多树强敌,眼下只好多多忍让了。
她心中虽说气愤,面上却并未发作,双手一拱道:“巴山派高义,雪某人心领了。这元凶祸首已经伏诛,大侠不必挂怀。”忽然她语音一顿,问道:“莫非又是萧云帆知会你们上山的?”
尹中豪点头道:“正是。当日我派门人为奸人所害,这奸人又嫁祸给萧大侠。几经波折,他才查明真相。我等今日上山就是受他之邀,来见元凶的庐山真面目。哎,万没想到晚来一步,致使贵派伤亡惨重。”说着他向广场上一看,眼神中充满悲悯,随即低下头不住叹气,心下十分自责。
雪兰依见他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之人。不由叹道:“尹大侠,多谢。贵派上山来,也是要我们交人了?”尹中豪眼中含泪道:“是有此意。不过此事可押后,雪宫主,这些死去的孩子躺在地上实在可怜,尹某还是先帮你将她们安顿了。”雪兰依见他如此一说,心中大为感动说道:“多谢。”
就在此时,黄飞吩咐手下将那穴道被制的十三人背了出来。黄夫人见众人做派,大是不解,忙呵斥道:“你们为何将贼子背出来?”黄飞脸色难堪道:“娘,儿子是想这些人武艺高强,一旦他们手足穴道被解,弟兄们难免又要麻烦。”
黄夫人眼珠一转道:“尹大侠,这些贼子是那元凶手下,老太婆思量着贵派向玄女宫要人,她们已答应把人交给我,自然就无法交给你。老头子生前与霍掌门交情不错,既然贵派要报仇,咱们金柯寨怎能只顾自己,飞儿,将这些人交给尹大侠。”黄飞一怔道:“可是娘……”黄夫人瞪了儿子一眼,黄飞不敢违拗,只好让手下将人放在地上。
尹中豪先是一怔,心道:“金柯寨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雪兰依看了黄夫人一眼,即可明白她推让的缘故,一时心中大为鄙夷。却看那黄夫人由儿子扶着,缓步走至白眉老者面前,手中拐杖一抬,向下点去。
噗地一声,白眉老者喉咙上立时多了一个铜钱大小的血洞,汩汩向外冒出鲜血。黄夫人举起一只手掌,大声道:“黄寨主大仇得报。元凶已然伏诛!”然后转面对雪兰依道:“雪宫主,小妹叨扰了,我们这就下山去。”
金柯寨众人先是一愣,二当家唐景最是明白,随声附和道:“当家主母的话你们敢不听。咱们走。”众喽啰一见二当家发话,自然在无异议。仿佛在此处多留一刻便要染上瘟疫一般,一个个欢天喜地向山下奔去。
尹中豪走近那些白衣人,见他们垂着头。伸手将他们下巴一托高,只见一个个眼珠凸起,面色发青,唇角滴血。他不由得退后一步大声道:“又是毒牙死士。”
雪兰依定睛瞧去,缓缓道:“难不成说他们的牙齿中装有毒囊,遇到危急情况要保守秘密是便咬破毒囊?”尹中豪道:“雪宫主说的不错,这些人就是这么死的。”忽然他四下一望,并未瞧到萧云帆身影忙道:“敢问雪宫主,怎地未见到萧大侠?”
雪兰依简略说了情形,尹中豪听罢,呆了半晌,眼角渗出几滴泪水,心
下十分痛惜。再瞧玄女宫老弱病残,心生恻隐。随即吩咐弟子施以援手。一来二去,忙至申牌三刻,总算将广场上逝者遗体清理完毕。巴山派不少男弟子也是初次见到这种惨烈的血腥场面,不少人的表现并不比玄女宫的人强,反胃呕吐的人不在少数。
玄女宫这三十年来,鲜少有男子登临。即便平日山上日用采办,也是叫挑夫送至山下,再由宫内力气大的妇人前往接应。而今日这场横祸突如其来,为巴山派这些男子破例,也实属无奈。
巴山派男弟子居多,女弟子甚少。本门那些女弟子一般姿色平平,根本不及玄女宫弟子貌美。这半日这些男弟子大都办事殷勤,百般献媚,从而博取这些女子的好感。
可惜他们不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却不知玄女宫自三十年前起,就禁止弟子与男子交往。但凡是下山历练也由师父长辈们陪同,更不会有单独和男子相处的机会。再加之不少人打小就被灌输“男子是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样的观念,不少女子对男子便充满敌意与仇视,甚至极度厌恶。
玄女宫上一代祖师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这些女子永远留在玄女宫,专心为门派壮大发展而竭尽所能。出于这种私心,反而局限了许多人的眼界。
雪兰依送尹中豪下山后,一个人呆在祖师祠堂静静思索。她心道:“今日这一战,委实惨烈,祖师将基业交到我手里,险些毁于一旦。为何这个奸谋从一开始不是玄女宫自己人察觉,而是被萧云帆这样一个外人察觉?
玄女宫九部上上下下三百余人,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像萧云帆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若说是人,谭芳姑与卫无忧勾结,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为何没人报知于我?若是我派门规出了问题,我这个宫主更是责无旁贷。
那么多孩子,她们还那么年轻,就这么白白的丢掉了性命。一切的罪责都在我,是我无能。”想着想着,她站起身来,又去海棠院询问了受伤弟子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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