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请随便坐。你介不介意把太阳镜摘下来?”
“介意。”夏寅丝毫没有要去碰太阳镜的意思,只抬起食指,轻轻往透明烟灰缸里敲落烟灰。
“好吧,随便你。”他摊开手,露出笑容。他大概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人在哪里?”夏寅没有理会他的提问,声音恢复到不带感情的直线状态。
面前这位委托人丝毫不显得紧张,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回答:“应该快到了,我约的是九点四十。你真的能保证我不会有麻烦?”
“我会处理好。今晚,这里所有人都会是你的证人。”夏寅说这句话时,忽然莫名地感受到一丝不安。
凌彤裤口袋里一阵轻微而规律的震动,她拿出手机,只见屏幕上一行字:“什么动物经常被贴在墙上?”发件人是孔隆。
她眉头一皱,将手机放回裤口袋,端起枪透过小孔重新看向窗外。
在涌向Pub的人流中她发现一个并不陌生的男性身影,穿着夹克和牛仔裤,头戴棒球帽,双手插进裤袋,正往夏寅所在的那家店走去,距离大门不到二十米。
她大约一年前见过这个人,就在公安部外事局。是ICPO的人。瞬间,凌彤心猛地一沉。
她抽出手机拨夏寅的号码,那边接听得很快。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藏身的隔间门外有动静。
“快走。”她说完这两个字,丢下手机,一脚踩了上去。她的登山靴顿时将手机踩碎在地板上,门同时被踢开。
站在门外的是陆微微,她们举着枪指向对方,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峙。
“又是你。今天整件事其实是你们的计划?”凌彤沉声问。
陆微微居然缓缓放下了枪:“情况有变化,你很危险,Edmund让我带你回去。”
凌彤握着枪一动不动:“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已经相信我了,否则你不会问这么多余的一句话。”陆微微将枪收回腰上,从口袋里拿出PDA,将屏幕对着凌彤,“放下枪,看看这个用Veronica命名的文档。顺着你发回来的线索,我们找到了很多东西。”
“把文档打开,你来翻页。”凌彤依然握着枪。
如果情况没有变化,凌彤不会这个时候来电话。夏寅盯着手机屏幕上凌彤的大头照,内心的不安在一瞬间飞速上升。她接起电话,只听见两个字:“快走。”接着是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凌彤踩碎了手机,她有危险,不想让对方追踪到夏寅。
Pub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过了手机听筒里的动静,她平静地挂上电话,神色如常地从桌上拿起那个宝蓝色手袋,缓缓站起身换到了对面坐下。看见夏寅忽然坐到自己身边来,男人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吃惊完,只感觉腰上忽然被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顶住,他知道那是什么。
夏寅把头靠在他肩上,凑近耳朵轻声说:“搂住我的肩膀,站起来,跟我一起从这里出去。”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环绕住夏寅的肩膀,两人像情侣一样亲密地走出了大门。
“什么时候可以放开我?”男人问她。
“别装了。你这么冷静,肯定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放你。往前走。”夏寅整个人都还靠在他身上,右手握枪紧紧地顶住他的腰。
“你的枪没开保险,我随时都可以推开你。”
“你不会。如果你有把握比我快,根本不会跟我废话。”
“我给你一个建议,不要走出这条街。”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完全听不出一丝紧张。
夏寅下意识地将枪用力往里顶过去:“我也给你们一个建议。如果Christine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得不到名单。”
这时,他的语调才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你果然知道名单的事!”
“不止。我还明白了你们是谁。我这点小偷小摸不值得花这么大力气设圈套,唯一的可能是你们想要名单。陶远那件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有问题可以跟我回去问。我给过你建议,不要走出这条街。”
“好,最后一个建议,让你后面的兄弟离远一点,免得被我误伤!”夏寅一脚踢开他,转身拔出枪对着地面连开两枪。街上的行人陷入混乱,尖叫着慌不择路地散开,夏寅转过身脱下外套踢开高跟鞋,接着瞬间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他只看见地上落下一件浅灰色外套、一双黑色高跟鞋和一个空的宝蓝色手袋。他自始至终没见过她取下太阳镜,当她脱去外衣混入人群,就像一滴墨汁混入大海,可辨认的特征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闻了闻,外套上散发出清雅的莲花和柚木香气。
文档一页页往下翻,凌彤的表情一点点往下沉。终于看到尾,她握枪的手丝毫没有动:“我需要跟Edmund通话。现在。”
陆微微点点头:“把枪扔过来,我就给你电话。放心,我不会趁机偷袭你,因为我确定你不会伤害我。除非你不服从,我们不会强制带你走。”
凌彤看了她一眼,卸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揭开马桶上的水箱盖将枪丢了进去。
陆微微见状叹了口气,还是拿出手机,接通电话递给凌彤。
Edmund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跟Vivian走,这是命令。”
“谢谢你设计这么大的场面让我脱身,但我不能走。我不能就这么失踪,我必须回去把该做的事做完。”凌彤说。
“你的处境很危险,越快脱离越好。任务不用担心,我另想办法。”
“我会保护自己,也会拿到名单,”凌彤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拿到名单后,我会按计划拘捕夏寅。但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失踪。”
“我想Vivian已经给你看过资料了,你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如果不做这么多事,我甚至没有办法保证给你今天这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Edmund,你有两个选择:让陆微微给我一枪,或者放我回去。不要尝试强制带走我,你了解我的。我跟她都是你下属,你不会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伤亡。” 凌彤坚定地缓缓说出决定。
“如果你认为现在不能退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你告诉我的,现在我是一个贼,我是夏寅的同伴。她对我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同伴,我可以出卖她,拘捕她,但我不能让她接受我消失她幸存这种结局。如果她将来要面对法律制裁,那是她罪有应得;但我的失踪是她不该承受的,她不能接受搭档再一次在她面前出事,没人有权利给她这种打击。我加入这场游戏的结局是唯一的:是我拘捕她,不是我不明不白地消失!不管你认不认同,我的理由只有一个——无愧于心,有始有终。”
电话那端沉默半晌,Edmund终于开口:“把电话给Vivian。”
陆微微接过电话,听了片刻,默默挂断。她从腰后拔出枪,转过*照着凌彤的额头敲了下去。血流下来,凌彤通透的白皮肤被衬得异样惨白。
力度刚好,没伤到骨骼。
陆微微交给她一张卡:“这是我住的酒店房间,拿着房卡。今晚我不睡那里,你用那间房不会有人发现。过了半夜处理好伤口再出门,免得引人注意。”
“谢谢。希望下次见面不用再被你打破头。”凌彤披上进来时脱下的冲锋衣,按住伤口,把帽子戴上,接过房卡走出了洗手间。
头顶上的夜色无边无际地向前铺展,她独自走在台北街头,忽然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渐渐变轻、缩小,一直到不复存在。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