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把垃圾桶拿上来,行走间思考了一下。
今明两天是难得的假期,去哪里玩呢。
洗漱过后,他又下一趟楼,从一楼拿来两个圆型硬麻坐垫。
倒是难得和楼冬藏在早饭之前聊天。
“老楼,来坐。我在阳台。”
楼冬藏摸着墙走过来,按着阳台的门问:“哪边?”
贺关:“我拿来了两个坐垫,在坐垫上坐着。来,手给我,这个距离伸手我就能抓到你了。”
楼冬藏朝他伸手,被他热情地握住,带到沙发靠垫上坐下。
贺关对自己的自发行为敏感度很低。
楼冬藏稍微试探,见好就收,跟着他的动作坐下来,没什么留恋地放开他的手,开始慢慢摸身下的坐垫。
贺关撑着下巴感叹:“这垫子我坐三分钟了,还是无法理解它的设计理念,感觉像坐了个猫抓板。怪不得被遗弃在杂物间。”
楼冬藏:“嗯,杂物间里很多都是不合适的装潢。”
贺关:“都是吗?我看有好多装饰品挺好看的。”
楼冬藏:“家里你随意动。”
贺关眉开眼笑:“真的?”
楼冬藏:“嗯。”
贺关:“好,那下午叫人来搬。”
楼冬藏:“还要人搬?”
贺关奇道:“不记得杂物间里有什么大件了?”
楼冬藏皱起眉回想。
贺关对此类卖关子行为不亦乐乎:“想吧,慢慢想。想不到下午也就知道了。”
楼冬藏:“那上午做什么?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贺关:“不上,今明两天我给自己放假了,等着手底下的人给我发传真,发了再说,不一定看,主要看心情。”
楼冬藏:“早饭呢?”
贺关捡起阳台的一根羽毛扔他:“这怎么回事,阳台怎么有麻雀的羽毛?让你看麻雀,别让麻雀进屋,你看哪里去了?”
楼冬藏:“。”
楼冬藏把飘到自己手里的羽毛握紧,装不知道。
贺关看他想敷衍又不熟练的样子就想笑,转移话题:“现在还早,天刚亮没多久,家里的菜这几天吃差不多了……”
他想了想:“咱们出去买菜吧?”
他随意一提,已经做好楼冬藏拒绝的准备。
原书里,楼冬藏在父亲的干预下才肯吃饭,之后时隔两年,他才迈出藏冬园的大门——
为了买鱼。
贺关想到买鱼,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
得给楼冬藏发展点别的爱好。
这养鱼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一不小心,贺关自己可能有点生命危险。
贺关翻翻手机,查附近的农贸市场在哪。
还有个花鸟市场……
买点花再去买菜也行,花买晚了都要蔫了。
贺关等了等,没等到他回答,自问自答道:“不去也行,那你在家和岳叔一起把院子理一理?我准备买点花回来。”
贺关还在说:“院子左右两边留着的草坪我准备修花墙,种花——”
楼冬藏:“我去。”
贺关停顿一秒,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
楼冬藏:“没听错,我说我去记。”
贺关:“……好。”
虽然不知道怎么快进到现在这个状态,但只要不在家窝着只想养鱼,贺关就放松得多。
贺关能从这个回答里感觉到楼冬藏对自己的一点信任,但这信任从哪里来的,贺关还真没想明白。
做点吃的就这么相信他?
这不合理啊,怎么和书里说得不一样。
有……有点傻白甜是怎么回事。
贺关皱起眉,上下打量楼冬藏一会儿。
自己现在和他一起住,倒是能把人看好,这以后万一碰到一个人警惕性就这么低……
这怎么办啊。
性格要是被掰成这样……那不行啊。
有点儿……有点儿坏菜。
贺关蹙眉想了半天,看着楼冬藏安静地朝向面前的样子,心想。
大不了他就一直看着。
有自己看着总不会出事。
不管怎么说,现在楼冬藏是唯一一个和自己没有直接金钱关系的人,还和自己在一张结婚证上,照看是应该的。
他想明白,答应道:“好啊,那去给你挑一副太阳镜吧。今天天气很好,外面太阳挺大的,等咱们买花再买菜……回来估计也十来点了。深棕色的怎么样,上次在衣帽间看见过,一会儿我去找找。”
太阳镜?
楼冬藏因这个提议停顿片刻。
要不怎么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楼冬藏刚刚失明的那段日子,很多人来看过他,劝他多出去走走。
他们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故作好心地说:“戴上墨镜拿着手杖出去走走吧,我们相信你会好的,这个世界对盲人还是比较宽容的。”
实际上语气漂浮,只是敷衍。
他也不需要。
这样的话谁不会说。
楼冬藏自己都可以对自己说。
这些话只会给来看他的人增添一种能在他人面前展示和炫耀的属性。
……那属性叫“我会怜悯”。
也叫“我心很善”。
到目前为止……只有贺关的态度不一样。
只有贺关会拉着他一起向前。
让自己明白现状,认清现实,在自己有限的条件下向外拓展世界。
且手段十分温和。
不喜欢被当成盲人,不喜欢被人指着叫瞎子,那就不戴墨镜。
戴一副深色的太阳镜吧。
借此避让太阳,也避让了别人明显的、逡巡的目光。
所以楼冬藏没有犹豫,说:“好。”
贺关决定好,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上:“早上吃什么?出去买花买菜肯定得先吃饱,到时候弄一堆花盆还要搬……让俊彦跟着吧。昨天的米饭还有剩,炒个蛋炒饭怎么样?”
楼冬藏:“嗯,俊彦是谁?”
贺关:“之前和你说过,新招的司机。”
他语气猛地带上一点热烈:“好亮!”
楼冬藏:“怎么了?”
贺关:“刚才树叶被风吹开,好多阳光进来啊,真漂亮,特别亮堂。”
楼冬藏:“……嗯。”
贺关自然地说:“你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楼冬藏微怔。
在最细节的地方记注意到他心情的是贺关,不会避讳他的眼睛,把他当正常人相处的也是贺关。
他竟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对方。
贺关看他不回答,笑了笑,说:“我长这么帅,你看不见亏死了。”
楼冬藏:“……我可以摸。”
贺关:“嗯?”
楼冬藏伸手过去,按在他的坐垫上。
根据声源,他很轻易能确定贺关在自己手边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
贺关看着他靠近:“摸我的脸?这有什么用?你还能摸出我长什么样吗。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他截断楼冬藏伸过来的手,问:“还有一个问题,洗手了吗?”
倒是没有拒绝。
楼冬藏被他挡回手,说:“嗯。”
贺关闭上眼:“那来吧。”
楼冬藏本以为会遭到拒绝,这么顺利就被答应……
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伸出手,向前摸,首先碰到贺关柔软的脸颊。
皮肤很好,他摸上去像摸……
贺关哔哔赖赖,破坏气氛:“你捏包子呢?能不能换个地方?”
楼冬藏便转到眼睛。
他手指被什么拦了一下,去摸第二下时才意识到那是浓密的睫毛。
贺关眼皮发抖:“好痒。”
楼冬藏接着向上,从睫毛摸到眉毛。贺关在这些地方都长得很好,眉毛不会扎手,恰到好处似的,很乖顺。
贺关像个催促他完成工作的监工,拖长声音晃了一下身体。
察觉自己的脸离开了他的手,他又主动晃回来,把脸送回到他手中。
他重复道:“快点,下一个。”
楼冬藏便从眉心往下,很快从山根向下摸到鼻梁。
他没有去摸嘴唇,想先向后摸,被贺关眼疾手快地攥住手:“说好的只摸脸呢?”
楼冬藏见好就收:“嗯,不摸了。”
耳朵好像是……
敏感点。
贺关拉他起来:“走,去吃饭吧,这下知道人都是一张嘴两只眼了吗?这位小学生。”
楼冬藏跟着他起身:“。”
他还有了个新收获。
一不好意思……似乎话也会变多。
蛋炒饭简单好做,贺关把肉丁芹菜胡萝卜和米饭一起翻炒,五分钟就出了锅。
做饭快,开饭便很快,又因为不着急,贺关刷了一会儿今天的热搜,把手机放到一边,刚好看到楼冬藏停顿。
楼冬藏吃饭时不说话,此时的停顿便很明显。
贺关:“怎么了?”
楼冬藏顶了一下腮帮,沉默三秒,说:“没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贺关:“?”
楼冬藏继续吃饭。
等到收拾碗筷,楼冬藏依然在下意识顶自己的腮帮,贺关看了他一会儿,感觉他在舔牙。
有什么东西夹牙缝了?
贺关在洗手池洗完手,问他:“让我看看?”
楼冬藏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贺关没料到自己第二次被拒绝,挑眉:“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弄不下来别过来找我帮忙。”
楼冬藏闭着眼点头:“嗯。”
吃过饭,两个人一起换出门的衣服。
贺关站记在衣帽间,拿到自己那天挑戒指时看到的太阳镜,问身旁的衣架子:“想穿什么。”
楼冬藏:“都可以。”
贺关一边挑一边说:“随便大师。”
“等等,”贺关想到什么似的,转身说,“给我抱一下。”
楼冬藏:“?”
贺关:“抱你了啊。”
他很快靠近,双手按在楼冬藏肩头,没有多余意味地抱了一下。
更像……更像丈量。
贺关抱完他,重新回衣柜里翻找衣服,说:“风衣可以?敞开穿。里面穿厚点。今天外面有风,应该不会热。”
楼冬藏:“抱人量尺寸是和谁学的?”
贺关:“老爸教的。”
贺关刚想说自己老爸是个裁缝,老顽童一个,可好玩儿了,就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有没有爹妈都不知道。
还是不说了。
更何况……这也仅限于他工作前。
参加家里公司的工作之后,贺关才知道有一个在工作上掌控欲很强的爸是什么体验。
裁缝对各个地方的精准要求简直让贺关难以想象,也让高端衣料量产变得更加困难。
可以说,他的很多难题都是老爸给的。
把挑好的衣服都放在床上,贺关说:“你换,我下楼看看岳叔的花园打扫得怎么样了。”
楼冬藏:“嗯。”
贺关揉着头发下楼,站在门口台阶上看岳叔的成果。
院子里草叶都被清干净,露出下面的石板,和两侧预留出的土坑——这些可以栽花用,贺关准备砌个一米多高的花墙,人站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那种。
贺关看了一会儿,在岳叔有点出汗的时候给岳叔帮了把手。
他拿着浇花水枪在院子里喷完最后一圈,把土屑和一些杂物喷到院子角落,刚好听到台阶一声响。
贺关抬头看过去。
宽肩最适合敞开穿风衣,风衣料子好的话,会有富有垂坠感的漂亮褶皱。再加上贺关给楼冬藏选择的太阳镜边框是细金属,在太阳折射下,会有耀眼夺目的光点。
一扫病态。
贺关福至心灵,无师自通为什么很多女生都喜欢给男朋友打扮。
尤其是很乖的男朋友。
出来的人踩了一脚门槛,跨出门来,问:“贺关,浇水的是你吗?”
贺关:“是我。”
他关掉水枪,把它递给来接的岳叔,说:“总算像个正常人,不错。”
楼冬藏:“?”
贺关笑得开心:“没,高兴,我说胡话呢。”
楼冬藏沉默两秒,向贺关走过来。
贺关站在原地,看长腿衣架子朝自己走,心想,这要是成个团出个道,那不得至少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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