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笔直地端坐在书案后,面如冠玉,俊美无俦,然那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却分明透着一股冷峻的威压。
摇曳的烛火衬得他漆黑的墨瞳愈发深邃不可捉摸,眸中浓雾遍布,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显得有几分瘆人。
面前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眸色闪烁,脑袋垂得越来越低。
打从她一盏茶的工夫之前被叫入书房起,男人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也无法从那张平静无澜的脸上辨出任何情绪,心中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寸加深。
终于,她还是没有沉住气,将自己一进来就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舌头却止不住打结:“王爷宣奴婢来书房,是有……有什么吩咐吗?”
一定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王爷平日里是不许别人随便进入书房重地的,哪怕是墨轩阁的丫鬟,也只有每日固定打扫的那两个可以进来,所以王爷今夜宣她来这里,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避开主屋那位倾姑娘,另一方面,也许就是为了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斓儿,你来王府多少年了?”
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被唤作斓儿的丫头莫名地缩了缩脖子,答道:“回王爷……”
“十年了吧。”话未说完,就被男人轻声打断。
原来王爷根本没打算要她的回答。
“是!”斓儿诺诺点头。
男人又道:“王府中别的地方本王不管,可墨轩阁的人,个个都是安分守己的,连责罚都不曾受过。”
斓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王爷,奴婢虽然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但王爷若要责罚奴婢,奴婢受得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男人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吗?”
斓儿一怔。
眼神闪烁,微微摇头。
“背叛。”男人声音转冷,幽幽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本王还是那句话,别的院子本王不管,可墨轩阁的人,若是连这一条都做不到,还怎么留在本王身边?”
“王爷,奴婢没有啊!”斓儿愕然大惊,连连摇头:“奴婢绝对没有背叛王爷,求王爷相信奴婢!”
沉寂的屋里一时无声,唯有男人修长的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恍若敲在斓儿的心上。
良久,男人终于停下动作:“倾姑娘今日的药,是该你送吧?”
斓儿点点头:“是。”
“亲手煎的?”
“是。”
男人眉心凝起,凤眸凌厉地一眯,沉声道:“毒也是你下的?”
“毒?”斓儿呼吸一滞,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甚至忘了该有的表情和动作,狠狠吸了口气,才颤着声音道:“不……王爷……不是奴婢,不关奴婢的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怎么可能……怎么敢做这种事……”
“药是你亲手煎的,后来也只经你一人之手,不是你,还会有谁?”
斓儿身形一晃,刹那间面如金纸。
须臾,似是想起什么,她抽噎着道:“王爷,药不是只经奴婢一人之手,还有王妃!当时奴婢正要送药进来,恰好在门口遇见王妃,王妃就把药接了过去,说是让她来就好。现在说起来,也许……”
“住嘴!”男人沉声一喝,脸色极为难看,冷眸中犀利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朝地上的女子射去,“王妃也是你一个下人可以随便诬陷的?”
“奴婢没有!”斓儿垂泪,脸色惨白,嘴唇咬得死紧,“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就算是死,奴婢也不敢把主意打到王妃和倾姑娘身上去啊!”
一个是盛宠中的王府女主人,一个是王爷带回来的新人,得罪了哪个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她怎么可能这么蠢?
不待男人开口,“吱呀”一声,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男人蹙眉,斓儿愕然。
暗夜飞雪中,女子身形单薄,只在寝衣外头披了一件狐裘,此刻,她微凝的视线在房中两人身上徘徊不去,神色复杂。
对上男人拧起的眉头,她眸色一闪,抿了抿唇,缓缓走到门里面,转身将门阖上。
“爷……”她定定地看着书案后的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与哽塞。
“身子没有好,怎么总是到处乱跑?”
“爷,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一撩袍角站起身来,顿了片刻,缓缓走到她身边:“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不,回去就迟了。”女子固执地摇摇头,视线幽幽落在地上跪着的斓儿身上,“关于这次中毒的事,我并没有打算追根究底,所以爷不必为了给我交代而把罪名强加在一个丫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