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年神色一变,竟也纵身跃下,他身形快如闪电,迅速追上了下坠的少女并且揽住了她的身子。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笑,甚是得意,然后身子一旋,如一只白色的大鸟一般凌空而起,稳稳的落回了原地。
他胸口白袍上蹭了好大一块血迹,是在她衣服上蹭上的。
她已经昏过去了,双目紧闭,小脸苍白如纸。
少年将她抱回了榻前,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那五根指痕依然历历在目。一时间有些愧悔,用手揉了揉,但却似乎并无成效。
雪衣醒来时发现仍在这个令她讨厌的地方,便知道竟然没有死成。
那个讨厌的白头发妖怪,总是不能让她如愿。
她望了一眼站在床前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复又闭上了眼睛。
“你休想离开,因为你已经欠我两条命了。我不喜欢别人欠我的。”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冷冷地离开了。
之前以为这儿是仙境,他是神仙,原来时大错特错。
这儿是地狱,那个人是讨厌的魔鬼,她有些悲哀地想。
她所遇到的每个人几乎都对她很好,从记事起父母就对她呵护备至,百般疼惜,还有表哥,也对她关怀有加。虽然哥哥幼年时任性霸道了一些,但是最后还是变好了。
后来到了洛迦,仁慈的王上,宽厚的大王子,善良的师父,可爱的雁翎子,还有一直对她很好甚至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的墨夷,他们都待她如亲人一般,令她几乎忘记,也不愿想象,这个世上还有坏人。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如果他对她稍微好点,她也不至于这么恨他,她甚至会感激他的。
对她有恩的人她是从不会忘的,即使是她的灭门仇人云玥,她无法忘记他的仇更无法忘记他的恩义,如果当初不是他不辞而别,她一定会等到他伤好才会离开的。
还有刑州城香红楼的殷洇和芳兰,她们也是很好的人。
那么冼南归呢?她这一生最在乎的人。
初来京城时,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吧,因为他的风度和气质,从容和优雅。即使那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却已经对了有了好感。
可是后来竟得知他原来是表哥,是自幼与她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对他恩重如山却又无故遗弃她的表哥,那时她开始迷茫了,软弱的选择了逃避。
但有些事是躲不开的,如同墨夷王子喜欢她一样。
她那么地喜欢冼南归,是一个铁打的现实。她始终不愿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她不想也不愿知道他当年遗弃自己的原因。
他给幼年的她带来的伤痛决不亚于云玥。
恩就是恩,仇就是仇,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应该纠缠在一起。
所以她不告诉他她就是雪衣,是为了不让他感到愧疚和难受,也是为了不让岁月再次唤起她已经愈合的伤口。
她放不下,即使他已和别人共结连理了,她也无怨无悔的留下来偷偷看着他,暗中保护他,只要他好,自己就安心了。
虽然她知道暗中保护他的人很多,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但却一直不愿意就此离去
但是如今,却连保护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什么也不吃,倒不是完全赌气,而是不能吃。
那个白头发妖怪特意准备了好些吃的给她,看上去很可口很诱人的样子,可她却不能吃。
而他对此也无动于衷,好像真的是没心没肺。
雪衣一直气他打了自己却不道歉,自然不主动与他说话,可是那个木头人竟然可以一直不吭一声,完全把她当空气!这样却也苦了她,饿了都不好意思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醒了,是因为感觉到有人。
有人在她身边,用一只小勺子喂她喝一种甜甜香香的东西,像蜂蜜一样。她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是他。
房间里没有灯火,但是他的周围却被一层淡淡的银光笼罩着,在黑夜中格外夺目。
果然不是凡人,她在心里暗自嘀咕。但是此刻对他的恼恨和厌恶却已经消解了大半。
他起身离开后她便又睡着了,不多时却被冻醒了,高处不胜寒,她第一次领悟到。
寒气从门窗中涌进,在室内弥漫。
虽是初秋,她却感觉像是寒冬一般,冷的直打寒颤,悄悄爬起来瑟缩在床角,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那片银光飘了过来,“怎么了,很冷?”本是关心问询的话,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总是给人一种嘲讽的意思。
她又有些生气了,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耳朵,并且闭上了眼睛。不听他说话,也不看他。
好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便感到一阵温暖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把宽大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他的手触到了她冰冷的脸颊,竟是温暖的。